最终,还是稍一拧眉,转身出门。
……
齐修晟进偏殿的时候,阮白白正在跟自己的尾巴自娱自乐。
绕圈跑,捉住,按地上扒拉几下,就地翻滚蹬蹬,放开,再绕圈跑。
周而复始,玩得却十分投入,自顾自乐得不行。
齐修晟没有出声,本意是想不打扰地在边上看一会儿,却奈何阮白白听力敏锐,脚步声稍稍一近,她就抬起了脑袋。
在看到齐修晟后,她眼睛一亮,“呀!”人类!
“你来了呀~”阮白白从地上蹦起,高高兴兴地朝齐修晟蹦了两步。
“嗯。”齐修晟薄唇微抿。
他还并不是很适应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在自己脚边转悠,且“满心满眼”里都是他。
似乎,仅仅是一个到来,就让它如此欢喜。
齐修晟想了想,觉得这种被依赖的感觉,颇为……新奇。
为的这份新奇,即便齐修晟觉得阮白白仿佛整只猫都透着股傻气,也忍了。甚至还打算花点时间跟它聊点什么。
“对了,谢谢你给我的红果子,外面那层甜甜的好好吃。”阮白白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叮嘱,“不过以后可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了。”
齐修晟知道阮白白是在说糖葫芦,“孤与卖糖葫芦的人是交换物品,不是强抢,这你大可放心。另,人类的孩童都挺喜欢那东西,想来是好吃的。”
“……咦?”阮白白觉得他这说法有点奇怪,“你没吃过吗?”
齐修晟一顿,“孤不喜甜食。”
不过,他确实没吃过糖葫芦。
童年时倒还有两分好奇,却一直没有机会得到满足。后来么,便也不想了。
阮白白咧了咧嘴,不赞同道,“不对,那个红果子是酸的,一点都不甜!”
齐修晟:“……酸?”
他眉峰微挑,“不,糖葫芦是甜的。众所周知。”
阮白白鄙夷,“你又没吃过你怎么知道就是甜的了,猫猫吃的就是酸的!比之前猫猫让给你的那个果子还要酸!”
“你让给孤什么果子?”齐修晟忽地抓住了关键点。
“就是猫猫把你从雪地里拖回窝的那个晚上,我把唯一一颗果子让给你吃了,你居然还不记得?”阮白白颇有些气急败坏。
齐修晟总算是知道他之前刚醒来时嘴里的那股酸味是怎么回事了。
他本以为是他多日未进食引起的反应,原来是被喂了果子。
齐修晟神色缓和了些许,蹲下身,抬手摸了摸阮白白的脑袋,“那时我还没醒,但现在知道了。谢谢你。”
阮白白猫耳一抖,耳尖泛起了些红晕,她别开视线,“哦,其实……其实也就一颗果子而已,猫猫也就是随便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谢。”
齐修晟又忽地想起什么,眯起眸子,低缓道,“……不过,你怎么知道给我吃的那颗果子是酸的?”
阮白白不假思索:“因为猫猫咬过了呀!”
说完,她立刻就意识到了气氛不妙,小心看向齐修晟。
果不其然,这个人类几乎是在瞬间就黑了脸。
阮白白:……失、失策!
她看着齐修晟转身离开,有些踌躇地用爪子在地上划拉了几下。
这么生气?
……
阮白白待在这个大而温暖的房间也有几天了,却在那天把齐修晟气走后,再也没见过那个人类。
不过气走归气走,阮白白却还是不理解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可是一只猫猫啊,不用嘴叼果子难道用爪子在地上滚吗?
叼果子的时候不小心咬破一点果子皮,多正常的一件事。
阮白白目送走今天送饭的第二个小太监,甩甩尾巴离开自己的饭桌,蹲到水盆边,自力更生地开始在水盆里洗爪子。
她一边洗爪一边努力思考。
其实,也许,人类不来找她,可能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或者,受伤太严重了,需要养伤?
再或者,其实还在生气?
阮白白想到这,顿时就觉得齐修晟实在太小气了些,一个果子而已,居然气这么久。
可是阮白白又是真的有点想齐修晟了。毕竟他是目前阮白白遇到的所有人类里,唯一一个能听懂她在说什么的人。
……要不,猫猫去找他?
阮白白顿时眸子一亮,把已经干净的爪子从水盆里拿出来,动作利索地在一边帕子上随便抹几下擦干,觉得这个想法可行性极高。
反正猫猫也闲着没有事情做,不如去看看人类在做什么。如果真的还在生气……那猫猫大猫有大量,就勉为其难哄一哄好了。
阮白白不是什么拖拉的性子,所以说干就干。
而由于齐修晟并没有禁锢阮白白的想法,外殿的门一直都是开着的。宫人们除了饭点,一般也不会踏足偏殿。所以阮白白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了会儿,确定附近没什么人类之后,就冠冕堂皇地迈着猫步,轻而易举地走出了大门。
太过于轻松,阮白白走在廊道上,甚至还有些恍惚。
她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早点踏出那个大门。
阮白白先是试探着一本正经地在大理石上小步走着,然后逐渐变为小跑,最后大尾巴在身后一颠一颠,直接撒丫子狂奔起来。
——哇!猫猫的快乐!
——自由的奔跑!
——舒~服!
阮白白当然不知道齐修晟在哪里。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多逛逛,总能找到的!
阮白白十分乐观,且有自信。
然而。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白白在结构相似到了极点的建筑群里瞎转悠,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在原地踏步。
怎么,怎么人类住的地方,这么神奇的吗?
阮白白早就没兴致跑跑跳跳了。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逛了那么久,走了那么多的路,居然还是一个人类都没有遇到。
阮白白不知道由于齐修晟不喜欢太多人伺候,绝大多数宫人除非必要,不然不会踏进整个养心殿一步。甚至于连打扫宫殿都定下了特定的时辰。
而由于她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所以这一路上,其实是离齐修晟所在的寝殿越来越远。
不过齐修晟大白天的,也不会在寝宫就是了。
阮白白在这边毫无目的地兜兜转。那厢,送下午点心的小太监几乎把整个偏殿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本该安分待在某个角落自娱自乐的小白猫。
小太监霎时慌了神。
他把盛着刚出炉点心的托盘随意放到一侧,苦着脸,转身就狂奔向乾清宫。
——猫丢了!
——他的小命怕是也要跟着一起走到尽头了!
第9章 小骗子
齐修晟正在乾清宫接见早朝后留下的大臣。
他前段时间忙着处理发起叛乱的亲王,又直接失踪了两日,积累下的事物并不少。
而朝上说的事项到底不仔细,许多大臣都选择了留下细说。
齐修晟接见了一整个上午,大臣们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最后两人。
“陛下,域淮那片的地界近日……”
一个小太监忽地悄声推门而入,几步走到候着的太监总管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复又行礼退下。
太监总管额角抽了抽,侧头看了眼正面无表情听着大臣汇报的齐修晟,一时踌躇。
一只猫失踪了而已,仔细算来,其实当不得什么大事。
但,那猫偏偏是陛下亲自带回来的猫……
太监总管终究还是觉得国事比一直可能只是爬了房檐的猫重要,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什么都没说。
正说话的大臣得了齐修晟的处理决断,也没多留,径直退了出去。
候在大殿内的最后一人上前,双手作揖鞠了一躬,“陛下,微臣要禀报的是,陛下先前让臣去查的何良盈贪污一事。”
何良盈是当朝二品大臣,在外端的是两袖清风和善圆滑,颇得民心。但齐修晟在一个多月前出门正好撞见何良盈与江南一富商于酒楼会面,便特意让人去留意。
——按常理来说,就依何良盈的官职,和所有人脉关系网,其中怎么也不该有一个来自于江南的富商。
“查了月余,查出什么东西来?”齐修晟神色冷厉。
身为一个帝王,自然不会对个蛀虫有什么好感。
“回陛下,证据确凿的,只查到了何良盈卖官这一条线索。不过,卖的官职不大,从五品,当不得什么大罪。”
齐修晟抬眼,“富商那边什么都没查到?”
“……回陛下,只查到何良盈与那富商见过两次面,又通过那富商的关系,与江南另一名富商见过一次。其余的,处理得太过干净,不好查,怕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齐修晟挑眉,“那就是何良盈确实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他转了转手中朱笔,阖眸笑道,“那就单凭他买卖官职,抄家,压入大牢。”
旁听的太监总管和禀报那人皆是一愣。
“陛下,这理由是否有些不太充分……”他委婉提醒道,“虽按当朝律法,买卖官职有罪,却似乎不至于抄家。”说是小题大做都不算贴切,该说是微题大做了。
“如此处理,怕是民间会有闲话。”
齐修晟视线落在桌案的奏折上,巍然不动,“无妨。”
这暴君的名头,该利用的时候利用,能省下不少麻烦。查不出清扫干净的线索没关系,他需要的,只是确认这个人确实有问题而已。
“另,抄家须得出奇制胜。若抄出些不该有的东西……”他眸子动了动,“斩首示众。”
“……是。”
那人应下后,又逗留了一会儿,可左右不见齐修晟没什么反应,即便有心想再劝说几句,却怕真触了齐修晟的霉头,只好行礼告退。
殿内恢复了一片寂静,只余朱笔落在纸上的轻微沙响。
太监总管不住往齐修晟那边看。
齐修晟被硬生生看出几分躁意,忍到批阅完手中奏折,手中朱笔干脆随意一扔,拧眉看向太监总管,语气并不太好,“有话直说。”
太监总管心道,来了来了,他就知道陛下连着一段时间的高强度工作,心情肯定要糟糕。
其实这时候他本该劝一劝齐修晟先前对何良盈的处理那事……可太监总管也知道,想让自家陛下改变已经定下的主意,比登天还难。
他低声道,“回陛下,方才,是外头来了个原本午时要往偏殿送膳食的小太监。”
“送膳食的太监过去偏殿没见着猫,找遍了整个偏殿都没找到,就急着来禀告了。”
齐修晟端起面前的茶盏,阖眸抿了口,“没见着猫?”
太监总管颔首应是。
他心下颇虚,不太明白这是在乎呢,还是不在乎。
“如何没见着猫?”齐修晟放下茶盏,修长的食指在杯沿轻敲。
忽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是,将孤的猫弄丢了?”
太监总管:“……”
他早该猜到的。不管陛下在不在乎那猫,陛下对自己的东西看得可重,就这么丢了,不问责才怪!
太监总管立刻熟练“扑通”一声跪地,一顿,又试探着抬头道,“那,老奴派人去寻?”
“陛下放心!这偌大养心殿,那白猫小的很,应当也走不了多远,说不定连门都还没出。”
齐修晟:“嗯。”
他倒是不觉得依阮白白那身手,想出养心殿会有多难。毕竟是两次把他从森林一路拖回山脚洞穴里的猫。
不过,养心殿……似乎距离后宫没多少距离。
后宫于他虽形同虚设,但,里头住着的人还是不少。这些人里,还没一个是他想让他的猫去亲近的。
齐修晟蹙眉。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从把阮白白带回来后,由于琐事缠身,他给它的关注,似乎少了些。不太应当。
……其实当日那颗果子的事,他早就不在意了,甚至于阮白白愿意把唯一的果子让给他吃,原本的救命之恩上还加了一分人情。
更何况,不论怎么说,他既决定了将那只猫带回宫,怎么也不该带回来后便不管不顾。
齐修晟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那老奴这就派人去寻。”太监总管见齐修晟似乎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又站起了身,赔笑。
齐修晟瞥他,又收回视线,“找到后,知会孤一声。”
“是。”
……
阮白白走着走着,就茫茫然地走进了一片到处是花的地方。
有很多贯通的青石小路和宽阔廊道,连接着各处小亭子和花团锦簇的大坛子。
阮白白左右看看,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不一样,聚集在一起,还都很漂亮的花。
不过,花这种东西,阮白白之前在森林里也见过不少,虽然架势没这样的壮观,却也差不了多少。因此稀奇归稀奇,却也没之前经过人类街道时那样的有探求欲。
阮白白一路从养心殿过来,已经走了挺长时间。即便她向来是只精力旺盛的猫猫,也觉得爪子有点受不住了。
她跳上一个花坛的边缘,确认过还算干净后,晃了晃身后的猫尾,趴了下去。
唉,猫猫好累,怎么还没有找到人类啊……
其实阮白白走了那么多的路,人类也不是没有遇到几个——
可那些人类没一个见到她是没躲着走的。甚至连她刻意地“喵喵”叫了好几声都没能挽留住那些人类。
就在阮白白半眯着猫瞳开始思考猫生的时候,忽地,一片阴影打在了她的脸上。
阮白白:……嗯?
她察觉到不对,慢半拍地仰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个人类。
一个看上去有点老的,女性人类。
阮白白懒洋洋地抖了抖猫耳,不是很想起来,“喵唔?”
有事吗?
“小家伙,你是哪里来的?”妇人由宫女搀扶着,步子落在了阮白白的身侧,发上珠钗碰撞发出轻响。
她低头看着阮白白。
阮白白眨了眨眼,注意力却在那晃动着的珠钗上,“喵嗷。”我是森林里来的。
妇人瞧着阮白白一身光滑靓丽的软毛,心生欢喜,弯眸笑道,“是哪个妃嫔新养的小宠?倒是玲珑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