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瑕见尤洁目光渐渐阴翳,眼神闪过一丝痛楚。
尤洁期盼孩子那么久,却在一个多月前检查出了胃癌,医生劝她为了手术最好早日把这个孩子流掉,但是却被尤洁拒绝了,即便是孩子流掉,她胃癌已重,她只想在走之前留下孩子……
尤瑕躲开眼睛,有些不敢与尤洁对视,无论尤洁有多喜欢这个孩子,他绝对不允许她就这么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喜欢小女孩,他来打扮,她想要小女孩,以后努力,可是无论如何,他不能看着他唯一的亲人离开他。
尤瑕每周都会来,尤洁却总有说不完的话要对他这个面冷心热的弟弟交代,直到天很晚,尤洁不想他在医院睡小铁床受罪,催促他赶快回家,到了给他打电话。
邹高翰出门送他,不放心的说:“你姐姐还不知道你住校,现在回去还进得去学校吗?”尤洁让他给弟弟在学校附近租个小房子住,但是尤瑕却执意要住校,并要求他不准告诉尤洁。邹高翰拿他也无法,知道他并不想再欠着邹家,也不再多说。
“我订了酒店。”
“嗯。”邹高翰知道他是有主意的,也不再絮叨叮嘱。
尤瑕摆手,片刻又走回来,冷着脸威胁:“你要是敢放弃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邹高翰叹气,无奈地看着他,“那样做,我也不会放过我自己。”
尤瑕没什么感情的扫视他,好似在检验他说话的真伪,随后转身踏入一片茫茫夜色中。
尤瑕摸黑在小巷里穿行,这条路每周都要走,回酒店的近路摸得一清二楚,走到一半,听到远处另个路口里传来打斗的声音,人不少,还有不文明的臭骂声,痞里痞气,脾气怕是不小,一边打一边骂。
尤瑕蹙眉,那边他知道,是个死胡同,里面是一堵墙,听这架势,至少五个人以上的数量在打一个人,原本,尤瑕是从来不多管闲事的,但是今晚在医院回来后,肚子里就憋着一团急火无处发泄,姐姐无望的眼睛和时不时偷偷看着他时恳切的眼神里传递出的“不要再劝我,求你”都让他的火越烧越旺,夜晚一片漆黑,森冷浇不透一头恶狼的躁火。
尤瑕左右看了看,随手拿起墙角一块砖头,掂了掂,扔下拿了旁边更趁手的那块,戴上帽子往哪边走。
才到路口边,他便看到了七人缠斗的身影,其中四个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在外围打转,刚才听见的满嘴喷粪臭骂着的正是他们这一群使不上太大劲只会学狗狂吠几声的渣渣,而还有两个,与中间那个最强的人围打着,即便是这样,那两个人打的也十分吃力。
尤瑕脚步顿了顿,慢悠悠退出,靠在墙边,黑暗重新包裹他的面孔。
第19章 寻仇
尤瑕倚着灰墙,静静靠了很久,听时候差不多,才施施然掏出手机。
一会,黑暗衰落只充斥着打斗声的小巷传来警车的鸣笛声,没一会小巷的人群涌而出,仓惶四看着逃跑了。
尤瑕微挑眼皮,冷淡地看着六人落荒而逃,眼角泛上冷艳和残忍嗜意,里面换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让那六个人今晚走着出去。
他们或许该庆幸,打对了人。
尤瑕漫不经心想着,将手机关掉,拍了拍沾了砖灰的手,从黑暗里走出来。
路口,胡同角,有几分落拓但难掩帅气的遆景坐在里面的灰石板上,低头微微喘息,像一个暂时休养的凶猛狮子,明明是六个人围殴一个,他身上看不到任何惨败迹象,听到动静,往这边看过来。
深黑夜色看不清他神情,尤瑕索性插着口袋向他走去,眼见遆景脸上露出意外和笑容,嘴角渗出美艳惊心的红血渍,在刚经历过一场恶斗的此地,萧杀中透着一股煞气的美。
尤瑕蹲下,面无表情的抬手抹掉他嘴角的血,有些恍然地说:“这就是你三盒创可贴为什么只能用一周?”和他没约成,其他人也照打不误。
遆景摇头,“也不常打。”
和余飏那帮人吃完饭骑着车闲逛,不知不觉就晃来了东城这边,索性往他常住的酒店去,谁知道就那么刚好撞上了附近职高的,流里流气跑来他面前调侃,就打了一场。
遆景没和他多解释,挑眉问:“刚才警铃你放的?”
“你说呢。”尤瑕说。
“怎么,心疼怕我被打了?”遆景瞧他这小身板,看到这架势还没跑,一定是担心他。
尤瑕不咸不淡哼了声,不置可否,由他误会一个弱小娘炮为爱付出的伟大形象。
遆景又撕了几个创可贴,由着尤瑕接过去帮他贴完,按着他的手起身。
尤瑕拍开他的手,径自往前走。
遆景追过去,“也不怕我摔了。”
尤瑕笑:“摔了校帝就让给我做。”
遆景乐不可支的笑了声,朝他竖竖大拇指,“有理想。”
走了没两步,遆景突然停下,失笑又无奈看他。
“怎么?”尤瑕侧眸。
遆景叹气,“忘了,我自行车还停在前边路口。”刚才打架怕误伤了他爱车,好好锁在电线杆上呢。
尤瑕立在电线杆上,木木地看他的大链条锁从电线杆上解下来,从前车轮里出来拉出,丢进篮子里。
尤瑕以为让他调转方向的车至少是个山地车,没想到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男士自行车,墨绿色,坐垫把手以及刹车线都是皮革色,大概26寸,比女士自行车大一些,但是后面没有座位,中间只有一条长单杠。
尤瑕看着篮子里的大链条,认真问,“你的车多少钱买的?”
“嗯?”遆景偏头看了他一下,又回头看车,片刻捏着鼻子吃吃笑起来,最后眼泪都要挤出来了,拍着他肩膀十分认真地说,“小来百万,贵,你悠着点坐。”
“坐?”尤瑕扫了车一圈,没后座,“坐哪里?”
遆景拍拍单杠,很骄傲地说:“这啊,你独家专属,除了你谁坐我都急眼。”
尤瑕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更加爽朗笑声,遆景骑车追上来,吃吃的笑,“上来啊。”
“不坐。”
“真的不坐?”遆景确定。
尤瑕,“谁让我坐,我跟谁急眼。”
“拿我话怼我不是。”遆景装模作样的叹叹气,下来推着车和他并排走,一回生二回熟,跟着他又回了酒店。
一个不会问,一个不解释。
周日,遆景照常陪他回学校,半路乐小归打来电话,尤瑕看了眼屏幕,放下没接。
遆景没看到是谁,只瞟他问,“怎么不接?”
尤瑕:“他估计是要来和我碰头,你走吧。”
遆景不满他毫不犹豫就打发他走的态度,放平嘴角说:“他来我走什么,我和你等着。”
“校帝,你陪我等着?”乐小归肯定不会在意,他还是说:“你还让我同学来和我碰面吗?”
遆景见他软着笑了,也不再固执,只是有些无奈的叹叹气,“你啊,就刚才的态度,换个随便什么人我都上手抽他了。”
“是吗?”尤瑕挑眉:“你想和我打吗?”
“我才不和你打。”遆景毫不犹豫拒绝,“不过,你欠我一次旗袍,还得当着我的面换,我就放过你。”
尤瑕眨了下眼看他,笑而不语。
遆景摆摆手,蹬着车潇洒走人。
尤瑕脸沉下,略显烦躁的啧了一声,往学校方向走,一边给乐小归回拨,眼前忽然掠过一道黑影,他抬头,眼前站着两个人,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喂。”
尤瑕没应答,直接挂掉电话,慢条斯理把手机放回口袋。
一个黄毛挑衅的朝他面前吐了口口水,偏偏头,不正眼看人的鄙夷问:“昨晚,就是你小子多管闲事?”
那人插着口袋勾着腰,晃荡着流里流气往他这边走,伸手拍拍他的脸威胁。
尤瑕退步避开。
黄毛没料到他还敢躲,扑了个空,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旁边红衣男穿衣服松松垮垮,初春穿着件短T恤,张牙舞爪般秀着胳膊上虬结的肌肉,裤子拖拖拉拉半掉不掉,耷拉着好几条粗链子。
尤瑕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遆景的链条锁。
黄毛嗤笑,“你小子还挺有种啊。”他侧头看他校服,稀罕的笑:“你一个凌阳的,瞎几把管什么振安的事,刚来的,没长眼?”
尤瑕点头:“是新来,不过视力很好。”
“嘿呦。”黄毛又手痒痒上来想扇打他,“你以为哥们跟你开茶话会呢,这还有问有答的。”
两人像说了什么有意思笑话,红衣男嘿嘿捂着嘴嗤笑,看人的目光愈发轻佻和不屑,在尤瑕狠狠打开黄毛的胳膊时顿住,两人目露凶煞目光,恶犬一般咧嘴盯向尤瑕。
周围有人看到这里紧张氛围,纷纷避着走,大都认出来两人是附近职高的,不敢随便招惹,祈祷这眉清目秀的小男生自求多福。
黄毛摆摆手,朝右边一个偏僻路口指了指,“还愣什么,走吧。”
尤瑕往那边看过去,蹙眉说:“不。”
旁边是一个小饭店,这小胡同里晚上经常有喝醉的客人随地大小便还有呕吐物,卫生状况堪忧,他进去可能就熏昏了。
黄毛以为他怕了,笑的乐不可支,“你说的算吗你。”抬脚想踹他一脚把他踢去那边,尤瑕避开指了下不远处另一个小路口,“去那个吧。”
黄毛往那边看了眼,与红衣男对视了一眼,怀疑他有诈,红衣男先去探看,走到那里就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来来来,你选的好地方,就在这儿吧,可别说哥们仗着人多欺负你。”
俩人看尤瑕竟真的乖乖走了过来,也是笑了,“你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送啊。”
这他妈就是一个死胡同,还不如刚才,至少受不了挨打还能爬走,这进去就被兄弟们揍着扛吧。
尤瑕无视两人的嗤笑,径自先走了进去,在墙壁周围环视了一圈,找了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摆好书包。刚放稳东西,后面一道风声猛力传来,黄毛扬脚偷袭踹过来,尤瑕看也不看,轻松转身避过,反手给了他狠狠一肘子,接着在他弯腰捂肚子的时候一脚踢上他的腿,跟着膝盖正中他额头狠狠一踢。
红衣男看得目瞪口呆,跃跃欲试,振奋又凶狠,“呵,还是个有两把刷子的呢。”
黄毛退过来,拍着裤腿灰尘站起,往旁边泥土喷了口血水,“笑你妈逼,还不给老子快上去。”
话音落,两人齐齐袭上来。
尤瑕冷笑了一声,从昨晚积攒的怒火,终于有不知死活的撞上来让他发泄了。
尤瑕曾经校霸的名声不是开玩笑,打这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五分钟后,两人就躺在地上了。
尤瑕拍拍手,看也不看他们,拎起衣服往外走,谁料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人。
遆景冷眸站在他面前,嘴唇紧绷,面色难看。
尤瑕心乱跳了一拍。
第20章 大嫂
尤瑕怔住,大脑空白了好几秒,还没说话,遆景扔了车就急冲冲跑了过来,紧张攥住他胳膊,小心打量:“你怎么样?”
遆景路走到一半,听见两个人谈论刚才撞到职高的人了,可怜凌阳不知道今天哪个小苦逼又要被教训,遆景走着走着,眉心越蹙越深,直接调转方向骑了回来。
尤瑕僵住,摇头朝他走去,“没……”
话音未落,眼前忽然一黑,尚未反应过来,他就陷入了晕厥,只记得昏前跌入了一个紧张又熟悉的怀抱。
遆景看着陷入昏迷的尤瑕,丝毫没顾得上察觉打斗场面的异样,目光凶狠看向地上两人。
黄毛和红衣男顿时心慌,他…他们什么也没做啊。
“不要让我再去方蓝找你们,站这给我等着。”遆景阴沉说。
“校…校帝……”两人怎么也想不到校帝会亲自出马,说话发颤,目光畏缩,连个委屈都没敢喊出来。
遆景担忧心切,或是先入为主观念太强,尤瑕昏厥前担心自己娘炮弱鸡人设要崩,谁料遆景丝毫没察觉地上灰头土脸的两人是挨打那个,扔下话抱起尤瑕往外跑。
余飏接到电话时,叼着笔心不在焉,自从上次自助餐再见到他,余飏的生活就又变成了死火山,表面是万年的死灰积淀,但是谁也不知道下面汹涌澎湃的火山何时会爆发,他是那个走钢丝的马戏团猴子,是他先摔死还是安全走完但是过程中被铁丝划伤脚落下一道道伤痕,谁都不知道。
“干什么?”余飏倚上凳子,捏着眉心懒懒问。
“带人来凌阳,给我收拾两个方蓝的,以后我都不想在凌阳看见他们。”
“出什么事了?”余飏冷着脸站起,遆景情绪紧绷,声音死沉,他已经很久没见他情绪如此外露,冷锐充满戾气。
“我小蓝还丢在凌阳,把它送去修,挂了。”那边遆景声音急急带着气喘,飞速交代完就挂了。
镰刀原本要死不活的趴在桌上看试卷,听到遆景声音,立马站起来,“操!老大怎么了。”
余飏眼里飓风狂卷,阴森不定,“走。”
他拿起外套奔出教室。
华成医院一楼急诊室,医生细细检查了一遍后,喘了口气笑,“没什么大碍,就是低血糖,体力不支昏过去了,我开个葡萄糖输一下,小伙子你也不要急,估计一会他就醒了。”
刚才人来的时候这小伙子一脸阴森,把他也吓够呛,以为又是高中生打架闹出大事。
遆景怔了一下,偏头看医生,表情有些奇怪,再看向安定沉睡的尤瑕,半晌吐了口气,“……低血糖。”
“嗯,看来你这位小朋友也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医生指了下从他口袋掉出半落在病床上的棒棒糖,“醒来可以让他吃一个。”
说完,医生离开。
遆景抚着额头,忽然乐了起来,坐在旁边凳子上,拿起尤瑕的棒棒糖,无奈地说了一声,“你啊……”
昨晚从医院回来后,尤瑕一直没睡好,早上也没什么胃口,怎么也想不到,会打了一场架后直接昏过去,醒来,医院里熟悉的药水味和病房的白色墙面让他的头隐隐作痛。
“醒了?”床边,遆景叼着根棒棒糖,眉眼狭长弯弯笑着,挑眉看他。
尤瑕看了眼旁边挂着的点滴,顿了顿,起身说:“谢谢。”
遆景诧异地扬眉,“这话可不像你啊。”
尤瑕掠了他一眼,“像不像你很了解我?”
昏迷前,遆景惊慌的表情又在他脑海浮现。
他晃了晃头,那画面更加清晰,遆景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和后怕交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不符合他人设的情绪复杂又不矛盾的出现在他身上,像柯罗诺斯之神,在那一瞬间,他可以是秩序之父,也可以是混沌之父,情感的反差不因为他的悬殊而消解。
尤瑕没躲开遆景眼里的紧张,所以司法女神朱蒂即便裹着双眼,依旧可以右手悬着天平,来他面前审判。
想到他转身时遆景阴冷看他的场景,尤瑕胃里有些翻滚,对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都突感无味。
遆景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说话这么刺儿呢?”
尤瑕看着他叼的棒棒糖,避开话题,“不二家的很好吃,尤其是你吃的这个味道。”一醒来鼻尖就充盈着牛奶和巧克力的甜香。
遆景拿出嘴里的棒棒糖,惊讶喷笑,“你喜欢巧克力味啊,我以为你会喜欢水果味,买的全是水果的。”他拿着手里这根往他这边递,“这口味就一个,吃吗?”
尤瑕面无表情看着还带他口水的棒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