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有时候是相同的。挂着精致的假笑,温柔又冷漠。
至于是这些不同的特质还是相同的特质让他们相识、默契、吸引,也没有人知道了。
毕竟斯人已逝,不是吗?
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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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怜是个小丑。
自私、冷漠、阴郁、扭曲、暴戾,却一副笑模样。
他足够无趣,却喜欢装出一副有趣的样子骗人,他像是个非典型抑郁症。
他隔着一条门缝,认识了一个和他一样一副笑模样的医生。
后来他却发现,虽然他们的某些特质极为相似,但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医生可靠他疯狂,医生有责任和担当而他是个懦夫,医生走在阳光下。
这种人足够他敬而远之了。
然而不只是一条门缝一个眼神让他们相连,还有教学楼吹着夜风的天台,和一颗打过太阳穴的子弹。
那个时候医生抱着一本诗集,拿着一把枪结下了这份因果。
说什么还人情,这都足以还不清了,然后越还越了解,越了解越默契,枝条藤蔓都缠在一起。
比如他的某次跳水运动。
啧,他第一次和男人亲吻――虽然在医学的角度这不叫亲吻,至于医生是不是第一次和男人亲吻,他可不知道。
他有时候是想躲开医生的,别人对他越好,他就越想远离。
若是有人捅他一刀,他能毫不犹豫地暗中捅回去,绝不认输一分一毫,踏出千军万马;但若是有人给他一颗糖,他能马上溃不成军。
就比如说他到现在还收着小胖送给他的杏仁巧克力。
就比如说亲爱的小美人鱼,她让他在海底学会了怎么去爱一个人――或许这是错误的、愚蠢的方式,是他理性上嗤之以鼻的行为。
只是他们在沉船上讲了十几年的故事,看了十几年的骷髅,他之前的帽子上缝着一朵蔷薇。
不像爱情,可能是友情,仅仅是因为冰冷的海底燃着一团有点暖和的火,闪着金沙般的光。
所谓幸福感,不是已经沉在悲哀之河的水底,闪耀着金沙般的光芒吗?如果那种穿越悲悯的界限,不可思议的悠悠然明的心情,就是幸福感的话。(注)
本质上,他就是个给糖就跟着走的傻子――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
然而他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
医生还给他念过莱昂纳德.科恩的句子,说是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拒绝光照,因为光会把他的心照出个口子。
他的堡垒不允许有任何裂痕。
所以他无时不刻不在焦虑。
只要是感情上的事,只要他不刻意用他那理性的脑袋耍心机,那么一败涂地的永远是他。
所以一定要跟外界划一个界限。
变成雕像的沈怜这样想着,又想到了医生。
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下次见面又是在哪里?难道要让他看见我这样的滑稽样子?
那可不行,还是不见面了吧。他想。
那可不行,还是不见面了吧。
第55章 格林、安徒生和王尔德(八)
魔镜, 魔镜, 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尊贵的王后, 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当然是您啦。魔镜总是这样回答。
王后日复一日地问,魔镜日复一日地答, 日子便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王后惯常询问, 却得到了不一样的回答:尊敬的王后,在您得到这面镜子之前, 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当然是您,在您得到这面镜子之后,您的地位就日渐动摇。
王后不知其意,充满风情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她听见魔镜说:终于,就在今天, 我终于确定,您不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了
王后愣住了。
魔镜里出现了一个东方女人的影象:现在, 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是我啊
王后退后两步, 啊地尖叫一声,然后又反应过来走上前去, 狠狠地摔碎了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太美了,楚楚谡谡, 孤意在眉,深意在睫,烟视媚行。
她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女子有高挺的鼻梁, 金色的头发,她的长相也不像那种带刺的玫瑰。
她有着云雾一样的黑色长发,一双眸子楚楚动人,像是蕴着水光,眼尾有正红微微晕开,更加显得人面桃花。她穿着层层叠叠的纱衣,这纱衣也像水墨一般流动。
她似乎走了几步,纤纤细步,精妙世无双。
王后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镜子里有这么一个女人,她震惊、嫉妒、气得发抖。
她泄愤似的把她以往最心爱的魔镜蹍成碎末,凭记忆画出来一幅画像,要求举国上下都去追查这位不知名的东方女人。
虽然士兵们一无所获。
王后在另一面普通的镜子前看着自己,觉得自己的皮肤还不够白皙,觉得自己的长发还不够顺滑,觉得自己的唇色还不够美丽。
她突然抱住自己的头开始尖叫,再次打碎了镜子。
她再也不能照镜子了,她看见镜子就会崩溃,她会想到那个毫无疑问比她更加美丽的女人,那个女人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想看见镜子。
她在心灵的花园里种满了荆棘,被荆棘边盘踞的毒蛇逼得夜夜起身,不得安宁。
她起身喝水,却发现茶杯里的水映着她的影子,那个女人的形象突然出现在她的影子身后,吓得她反手扔掉茶杯。
她去洗澡,却发现浴缸里那个女人的影子对着她笑,笑得神秘又美丽。
她恍恍惚惚,快要过不下去了。
她听见有个女人婉转如黄莺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尊敬的王后,我是您最爱的魔镜啊,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是我不是您啊,我叫张婉娘
她捂住耳朵,那声音却无孔不入,振聋发聩。
她心乱如麻,像是被无数触手缠住手脚和心灵,还要被迫忍受她根本接受不了的噪音,无处可逃。
――仅仅是因为这个叫张婉娘的女人比她漂亮,而她没有丝毫办法改变这一切。
终于有一天,那个叫张婉娘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在她张牙舞爪之际拿出一面镜子。
王后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头发不再顺滑,凌乱干枯如稻草,她的眼睛不再明亮,眼白浑浊似鱼目,她的皮肤不再紧致,松弛苍老比鸡皮。
她呆愣了一下,对着镜子挥了挥手,似乎在确定镜子里的人是不是是自己。然后她仿佛不相信似地尖叫一声,再次打掉了镜子。
她呆愣愣地回到卧室,命令侍卫们拆除掉卧室里所有可以反光的东西,甚至包括那些锃亮的地板。
她拉上厚实的窗帘,把自己关进黑暗的囚笼里。
她没有节制地使用水蛭和砒霜,用沉重且不透光的首饰限制过量服用砒霜导致的双臂颤抖。
直到某一日一个看不清容貌的侍女打了一盆水服侍王后,趁王后不注意时拉开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