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针扎似的往后一躲。
布鲁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几秒,缓慢地收了回去。
他们之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杰森本来应该习惯他和布鲁斯之间这种气氛,但刚才那个拥抱还是改变了些什么本来习以为常的沉默开始变得难以忍受。
他不知道,布鲁斯也有这种感觉。
站在角落里的迪克,轻轻叹了口气。
沉默是被杰森打破的,他掀起眼皮,干巴巴地:你怎么会在这里?
布鲁斯闭了闭眼睛。
他极力保持平静,可声音里藏着的那丝颤抖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杰森,你到底觉得我是什么?
一个冷冰冰的机器?
杰森没回答,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的一小块污渍,好像眼前的那点脏东西突然变得和毕加索的画一样深奥难懂。
布鲁斯:因为你还在这,杰森,我说了,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杰森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布鲁斯毫不躲闪地凝视着杰森,蓝眼睛里翻涌着痛苦,从杰森复活起,他的悲伤和痛苦就在一层层地垒加,直到压得他喘不过气,任何一个人处于他的位置上,估计早就崩溃了。
黑发青年的脸白的像张纸,缺了头罩的遮掩,情绪一览无余地显露出来。
他饱受折磨,和布鲁斯决裂的压力超乎他的想象这也是之前他为什么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认为布鲁斯和迪克是幻觉,人的情绪是一直在一个阙值内活动的,一旦逼近那条线,体力和精神都会迅速消耗。
而杰森从头到尾,他的情绪都在那条线附近,紧紧地绷着,长时间保持这种精神状态,对人的消耗实在是太大。
他不是第一次听布鲁斯说这话,也能相信布鲁斯说的是真的。
可他就像一条被人抛弃过的流浪狗,一旦受到伤害,就很难再次拥有过去的安全感。
他承受不起再一次被丢弃,再一次被选择。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用各种方式去挑战布鲁斯,就好像能在疯狂和伤痛中汲取力量似的。
杰森声音低低的:这一切都怪你。
他的余光瞥到了地上的那把枪,就往那边挪了挪,把它握在手里,冷冰冰的金属碰触到皮肤,却能让他安心许多。
杰森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举起枪,枪口颤颤巍巍地对准黑暗骑士,手抖的厉害,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这都是你的错!
布鲁斯讷讷地:杰森我很抱歉。
他又道了一次歉。
杰森不止是手在颤抖,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氧气剧烈地冲进肺里,却让指尖开始发麻,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他的绿眼珠里满是绝望,这种绝望就像一片深海,压抑的令人害怕。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在他已经亲手搞砸一切之后?
布鲁斯就像是知道杰森要说什么一样,他微微弯下腰,冲着自己的孩子伸出手。
他永远都会伸出这只手。
布鲁斯:现在还不算太迟和我联手吧,什么时候都不算晚,我们可以让一切都回到正轨。
黑暗骑士的声音温和而又坚定。
虽然布鲁斯穿着制服,可这声音不属于蝙蝠侠,蝙蝠侠的声音是恐怖粗粝的,能唤醒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但布鲁斯现在的声音,却能让杰森联想到家。
杰森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脑袋无力地垂落下去,与之一起垂落的是他手里的枪,这个动作像是带走了他全部的精神头。
黑发青年蜷缩起一条腿,斜斜地撑在地上,这是一个示弱的姿态,也是一个失败者的模样可他并不觉得难受。
布鲁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这声音惊醒了杰森,他忽然想到,布鲁斯并不像他看起来这么强悍。
布鲁斯吸入了恐惧毒气,浑身是伤,奔波了一晚上,现在还有一个稻草人没处理。
迪克走过来,好让杰森把他当作借力点站起来。
大蓝鸟还不太习惯突然和布鲁斯和解,别别扭扭地:你回家休息吧,我们会解决好的。
布鲁斯愣了一愣,缓慢而不容拒绝地摇了摇头。
黑暗骑士当然能看得出来,事实上,他们三个人没一个是舒服的,所有人都疲惫的够呛,迪克的小腿时不时的会痉挛一下,杰森只要一动,断掉的肋骨就一抽一抽的疼,更不用说他自己。
现在的哥谭对谁都不是安全的。
布鲁斯看了他们一眼,眼神柔和,冷硬的气质都开始软化。
谢谢。
说完,他在地上扔了一个小小的烟雾/弹,白烟扑哧一声充斥了整个空间,等到烟雾散掉,黑暗骑士的身影也消失了。
迪克会照顾好杰森,提姆被他关在安全的地方,阿福在蝙蝠洞里,芭芭拉和戈登都在警察局。
他最在意的人都很安全。
那么就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感觉到恐惧了。
直到阿福发来通讯。
老管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显得焦虑:布鲁斯老爷罗宾,稻草人找到了他。
这个消息就像一盆冰水兜头淋下。
布鲁斯:我知道了,他现在在哪里?
阿福停顿了一瞬:阿卡姆疯人院。
阿福:稻草人传来了通讯布鲁斯老爷,他需要你摘下全部装备,放在阿卡姆门口,空着手去见他。
否则提姆
老管家说不下去了。
布鲁斯:没关系,阿福,我会处理好的。
黑暗骑士挂断通讯,抬起头,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丁点亮。
黎明来了。
漫长的一夜,终于要结束了。
他站在每次夜巡都会歇脚的滴水兽上,俯瞰过整个哥谭,纵身一跃。
黑色的披风猎猎作响,像蝠翼一样展开,在空中划过凌冽的弧度,布鲁斯利用钩爪又做了几次加速,毫不犹豫地滑向阿卡姆。
阿卡姆疯人院像一只吃人的巨兽,每一寸都被泛着恶心颜色的藤蔓所环绕。
布鲁斯快步走了进去,刚一进门,大厅那块巨大的屏幕就亮了起来,稻草人那张可怖的脸出现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