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不能告诉爸爸吗?
嘴上还泛着嘀咕,纪韦脚下已经变了道,顺着最近的高速路口下了高速,又安慰道:冉冉别急,爸爸送你。
车沿着油绿的栏杆疾驰,纪冉在路上给傅衍白打了三个电话,对面都是忙音。
他挂了之后才想起来,现在正是程多多手术的时间,傅衍白当然接不了电话。
越是着急的时候,天色越是暗沉。车往路阳的方向开回去,玻璃上已经落满了雨滴。
傍晚的下班高峰,纪冉堵到医院的时候窗外已经半黑下来。
他关了车门就奔进手术大楼,又三两步冲进楼梯道,奔上9层。
已经不是问诊的时间,急促的脚步声在空空荡荡的走廊上格外响,心胸科室的小护士瞅了眼熟,赶紧拦过去:
纪冉!别跑别跑,主任还在手术呢。
一滴雨水滑下鼻尖。
这大概是纪冉一路听见的,最好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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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微不可查的松下一口气。
纪冉:他、他还在手术?
是啊,这么大的手术哪那么快。
小护士把湿漉漉的纪冉拎到护士台,递过去一杯热水:你看看你喘成什么样了,坐一会儿吧,下了我告诉你。
纪冉看了眼表。程多多中午11点被推进去,到现在已经7个小时。
确实是快了。
他接了水道谢,小护士靠在问询台,笑眯眯的问:诶你是不是长高了?之前坐里头都看不到脑袋尖儿的。啧,好像还帅了点。
纪冉却没心思接茬,咽下一口水就问:程遇在哪你知道吗?
程遇?小护士侧身,瞅了一眼靠近手术通道边的一大排椅子:他刚还坐在那儿呢,这会儿可能上厕所了吧。
纪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那你们做完手术...一般医生要去哪?
那可就多了。陈科谢哥他们一般要出去抽根烟,吴副主任都是直接去食堂吃饭。
小护士趴在台子上如数家珍:主任嘛,一般就直接回办公室休息,不太爱跟人说话...谁都不敢去打扰他。
她还要再数下去,走廊的侧头却突然响起一阵推门声和病床挪移的滚轮声。
纪冉怔了片刻,一声谢留在原地,人已经飞快朝傅衍白办公室奔过去。
程多多被推出来,肯定已经完成了后期缝合和清理消菌。那推算下来...
傅衍白应该早十几分钟就下了手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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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不远的心胸科室办公室,洗漱间的门一开一关,蓝色手术服被换下在隔菌袋里。
傅衍白刚刚套上白大褂,嘭的一声,木门就被撞开。
他的身影一顿,脸上带着几分不悦。
下一秒,一个狼奔进来的不明物体就直钻进他怀里,带着一片潮湿雨水的痕迹。
傅衍白:......
纪冉比他矮不少,头顶刚好挨着宽阔的胸口,温热的呼吸打在上面,发梢轻微颤动。
他没有说话。
或者说还在喘气。
一声一声,在静默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傅衍白愣在原地。
方才被推门的不悦不知道哪个瞬间已经消失在脸上。
等胸前的气息慢慢平稳下来,他才把身上粘的小熊拉开,一只手捏上纪冉的下巴,淡声问:你怎么没走?
傅衍白
傅主任
纪冉出声的下一秒,背后响起了敲门声,还有一个略粗的烟嗓。
能跟您谈谈手术情况吗?
程遇已经站在门口,黑凹的眼珠像是吃剩下的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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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只有一张桌子。
傅衍白坐在电脑屏幕前,程遇坐在桌子对面。
纪冉本来被勒令去沙发上等,但小少爷脚底就像粘了胶,死活不肯从桌边挪开半步。
纪冉就直直的站在傅衍白侧边,挡在他和程遇中间。
手术之后的注意事项我已经交代给护士长和吴医生,他们都会提醒督促你。
傅衍白半垂着眼尾,飞快从程多多的各项数据上扫过去:目前体征都很好,你可以放心。
程遇笑了笑,但纪冉却觉得他笑的很僵硬,那两行抬头纹里带着几分急躁:这我知道,我来...是想问术后。
他的话音顿了顿:我听说多多还要留院观察,而且还要用三个月的...什么免疫抑制剂?
嗯。这三个月是关键。
傅衍白看着程多多的页面,随手划了几个勾,然后同程遇解释:移植之后出现排异和心律不齐的情况很常见,要配合抑制剂保证器官适应人体正常运作,不然...
那这个钱...
程遇似乎并没耐心听下去,朝前打断道:傅医生你知道的,我就是普通家庭,之前手术费已经凑了三十万,现在术后还要维持...
傅衍白没说话。
纪冉看到他的眸间透着水光,桌上一小瓶眼药水,还有一个眼罩随意的被扔在一边。
我还有儿子,马上要上幼儿园了,现在幼儿园一年学费都要不少,他妈妈找的还是双语。
程遇一脸哀求的看着傅衍白,眼神中带着期许:我实在是顾不过来,傅医生你看...
屏幕的白光打在傅衍白脸上,呈现出一种近乎冷漠的银白,锋利的眸色沉下去不少。
安静片刻,声音才响起来。
傅衍白:但她也是你女儿。
只不过是心脏不好。
以后依旧有很长的路可以走,有很多的人生没有过。
她能依靠的只有你们。现在是手术,是恢复,将来还会有很多。
傅衍白声音平静:她长大了也许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跑步,中考,不能一个人寄宿,独居。你们要为她做的还有很多。
这从来不只是钱的问题。
傅衍白淡漠的看着程遇:你明白吗?
这其实不算拒绝。
但程遇似乎对傅衍白说的这些并不在意。
他从始至终都没听到那句答应的话,脸色慢慢变得难堪和郁郁:我当然知道!但现在不是这个问题,是钱的问题!你行行好,帮帮我吧!
男人的脸上露出一种迫切却又不耐烦的焦躁,看在纪冉眼中,像是一片干枯的叶子,正在发出皲裂破折的声音。
为什么要帮你?
空气中倏地落下一声,程遇抬头看着半高的纪冉,撑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
纪冉:免疫抑制剂跟手术费相比不算什么,你既然想救多多,为什么不愿意出?
这话说的直白。
程遇面对着纪冉,三十多岁看着十多岁,脸面第二次被chi裸裸的拉在地上。
我这不是在求你们帮我吗!这点钱对你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为什么不能帮我?
程遇的声音逐渐激动起来:她生下来的时候谁能想到会得这个病?!难道我们一家人不过了就围着她转吗!
是她想生在你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