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段易才不愿意被系统牵着鼻子走。
哪怕真的存在魂飞魄散,哪怕他再一次从大桥上化成灰,他也不会拿那张号码牌,不会参与这场游戏!
但他马上就真香了。
十秒钟后,段易明显感觉到了胸口一紧,立刻呼吸不畅起来。
下意识抬起手一看,他看见了自己手掌变透明的全过程。紧接着有如毒液扩散一般,从手腕位置开始,他的小胳膊、上臂也渐次变得透明。
好似有无数骷髅攀附住他的身体,堵住他的口鼻,蒙上他的眼睛,最后拖着他往深不见底的地狱而去。
段易瞬间被一股极强的死亡阴影笼罩。他仿佛一下子死了一万次,又或者有一万个亡灵的悲伤和哀怨同时聚在一起,将他整个人包裹,让他的灵魂都感到颤栗,泪水不可控地从眼眶里夺然而出
此刻他才感觉到,接近真正的死亡是一种多么恐怖的感觉。
不、不想死。
我当然不想死。
段易用力吸一口气,艰难地朝号码牌所在的位置伸出了手。可这个时候他的视线已经十分模糊。号码牌上系着一根蓝色带子,段易试图抓住它,即将靠近时,手指却脱力地垂下去。
低头一看,他发现自己下半截身体已经没了,再要不了多久,他整个人都会彻底消失。
再吸一口气,段易用力朝号码牌所在的位置一扑,打算通过最后一搏取到它。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走了过来,从木架上把号码牌一摘,走到他跟前停下。
段易看不清这人的模样,只依稀察觉他身材修长高大,给人的感觉有些熟悉。
也就这么模模糊糊瞥了这人一眼,紧接着段易双目失明,彻底沦入黑暗。
下一刻,他的脖子上被人挂了个东西。
那人收回手的时候,手指不小心擦过他的脖颈。他的手指很凉,让段易打了个寒战。尽管如此,这一抹冰凉,却实实在在给段易带来了生机。
片刻后,光明重现,无法呼吸的感觉消失,段易睁开眼,看见一双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睛。
居然是林岳川。
他脖子上也挂了个号码牌,上面写着2。
段易再低头一看,自己脖子上挂的号码牌是7。
五感慢慢恢复,后怕的感觉才刚窜上心间,段易的后背几乎被冷汗浸透。
短暂的恍神之后,段易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尽快恢复平静。
随后他问林岳川:你也来了?你怎么那么快就把车开上长江大桥了?
林岳川穿着一身黑色的长风衣,他缓缓把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里,抬起下巴盯段易一眼,淡淡道:大概是因为,不作死就不会死。
段易:
他这哪里说的是他上长江大桥的事,他分明是在拿自己刚才的行为打趣。
段易立刻摆出一张严肃脸:我这是舍己为人帮你们试探规则。
话音落下,段易发现林岳川盯了自己半晌,最后非常敷衍地点了下头:哦。
段易再度:
林岳川没再说什么,他很快转过身,径直走向朝北的落地窗。
看一眼他的背影,段易紧跟着走进客厅。
偌大的客厅十分空旷,中间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子,周围有十把皮椅。除此之外,这里几乎没有别的大件家具。
那张大桌子旁围坐着几个玩家,段易走进来的时候,发现他们都在好奇地盯着自己看。
他琢磨了一下,估计是因为自己是唯一一个挑衅了系统规则,并差点因此丧命的人。
大部分玩家的脸色都是苍白的,显然,大家都不太能接受自己已经死亡、需要通关游戏才能获得重生的事实。
简单打量了客厅和各个玩家,段易发现林岳川走到了落地窗前,似乎在观察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望,段易望见了一大片红色。待走得近了,他才发现原来窗外30米左右竟有一个红戏台。
后院里也挂着许多红灯笼。夜色中,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摆摆,红色随之飘来荡去,衬得那整个戏台都好似染上了血。
台上站着一个男人,他穿着藏青色的戏服,脸涂得雪白,眼窝处则晕开一片胭脂粉色。
最诡异的是男人手里托着一个傀儡娃娃。
傀儡穿着大红色的戏服,作旦角打扮。她的脸是用木头雕出来的,刀刻的五官十分精致,但它脸上涂了太多粉,白得近乎诡异,嘴唇则比那灯笼还红。
刚才的事儿,谢了。段易对林岳川说这么一句,再回头看一眼其他玩家,这戏台是什么情况?他们怎么好像都不好奇?
林岳川注视着戏台道:早在你进屋之前,大家已经来这里看过了。只是他们比较害怕,不敢靠近这边。
段易点头表示明白,没再说话,重新朝戏台瞧了去。
那傀儡娃娃的身高大概相当于成年人小臂的长度。戏台上的男人迈着小碎步的同时,单手操纵它跳起了舞。
冷不防的,傀儡双臂抬起,舞出了一个漂亮的水袖。雪白袖袍如烟如雾,在红戏台上高高抛起,复又落下。紧接着傀儡举起双手捂住脸,做娇羞状。长长的水袖拖在地上,男人带着它绕了一圈,地上的水袖也就跟着转了一圈。
瞧它这那灵动妩媚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因为操纵傀儡的男人技艺好,亦或是这傀儡真的生出了魂灵。
最后它放下双手,白惨惨的脸倏地面向了段易和林岳川的方向。
它双目圆瞪,宛若铜铃。
明明是木头雕刻出来的娃娃,那黑漆漆的瞳孔竟似含着某种深情。它的视线从林岳川身上滑过,最后落到段易身上,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再移动。
半晌,傀儡脸上那用木头雕出来的嘴开开合合,竟是唱出一句戏文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这声音极为尖锐刺耳,听得人脊柱发麻。
可它与段易对视的目光竟十分深情,就好像段易是她的良人一般。
这个时候,那个小年轻也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
他打着哆嗦,好似还没能从刚才眼睁睁看着段易身体变透明的恐惧中恢复过来。不料这会儿刚一靠近落地窗,他又看到戏台上这般诡异的场景,整个人都吓得抖了一下。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走到段易身边,想抬手拉他一把,免得他中了那傀儡的什么邪术。
哪知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却见段易反倒先有了动作他伸出右手,贴上落地窗,然后朝傀儡娃娃比了个中指。
小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