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天葬的教徒?听到这话,段易不由皱眉道,刚才王妃说她要死了,而且她居然会被天葬。那这是否意味着, 到时候会用刀把王妃尸体砍碎的,会是这名教徒?
所谓天葬, 是墓葬风俗的一种。
藏民们信奉灵魂不灭,认为肉身只是承载灵魂的一种方式。
在他们的文化里, 死后将肉身剁碎、喂给秃鹫或其余鸟兽食用, 就相当于施舍肉身、布施天地,是一件巨大的功德。他们的灵魂也会因此升华, 抵达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看向段易,白斯年点头道:有这种可能,那名教徒
他话还没说完, 明天开口打断他们的交谈:诸位,将军有请。
这里大多数玩家都不认识明天,此刻听到他说话后,大家看向他的表情基本都是带着警惕和戒备的。其中洪贤还问了他一句:将军找我们干什么?
明天还未开口,段易抢先答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我敢随便去吗?万一是陷阱呢?洪贤反问。
那你就回营帐待着。瞻前顾后的话,没法探索。段易呛了他这么一句,兀自走到明天跟前,将军现在在哪儿?你带我们去?
他在主营帐。明天垂眸朝他笑了笑,旋即转身掀开帐帘走了出去,我带你过去。
带你过去?为什么不是带你们过去
?洪贤诧异地看向段易,昨天给你地图的,该不会也是这个小兵?
舒蓉蓉听到这话,上前一步问:诶,那个高个子帅气小哥哥你等等,那天
明天头也没回,就像没听到这句话。
舒蓉蓉眉毛挑了一下。什么意思?这NPC没被我勾引,却肯给7号透露消息?他昨天单独给了他地图,今天还想单独为他领路?7号不会有别的身份吧?
这么一来,洪贤和舒蓉蓉全都挤在了营帐门口,颇为奇怪地盯着明天。
白斯年瞧一眼明天的背影,又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段易。
邬君兰轻咳两声,倒是率先离开营帐。走吧。目前只听了王妃的一面之词,我们再去听听将军怎么说。这之后如果还有时间,我想去那个天葬台看看。
段易朝她点点头,抬步要往营帐外走去,却又忽然被白斯年叫住。我有话想问你,单独聊聊?
看一眼不远处明天的背影,段易皱了皱眉,但还是暂时答应了白斯年的要求。
于是片刻后,明天走在最前面,一众玩家跟着他,队伍最后则是段易和白斯年。
风沙扑面而来,脚下的砂石仍旧被太阳滚烫。
但玩家们这回有了准备,已经提前在鞋底垫了东西,此刻走在路上的时候脚板心就舒服了很多,不会再被轻易烫伤。
走着走着,白斯年用脚尖勾了一下面前的沙地,踏起些许沙尘。
微眯了一下眼睛,他问段易:我的时间线有过一些混乱。但我记得很清楚,在《迷宫》里,系统通报过邬君兰和彭程都死了。现在我居然重新遇见了他们。此外,我遇到副本的难度级别发生了变化。这意味着时间线重置过,对不对?
我原本一直好奇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看到明天,我觉得我猜到一些了。他是系统那边的人?所以改变时间线的人是他吧?只有他有这个可能了。
听到这话,段易实在好奇白斯年的目的。
他这么问,是出于单纯的好奇、还是在怀疑明天的居心呢?
思忖了一会儿,段易道:我们都是这个游戏的受害者。包括明天。
天葬文化里相信灵魂不灭。而系统说我们肉身死了。那现在我们是用什么在玩游戏,灵魂?意识?白斯年望一眼段易,如果你也跟我一样一无所知,你会跟我一起肆无忌惮地猜测。但你没有。听到我的提问,你刚才回答得很谨慎。这只能表明,你知道确实得比我们普通玩家多很多。
段易听到这话笑了。是。你可以这么认为。所以如果你真是噩梦之影,那就来帮好人玩。毕竟我这个好人,知道得比你多很多。
哈,还怀疑我身份?白斯年笑了笑,然后再问段易,可是我很好奇。如果我们的肉身确实在现实世界里死了我们该怎么回去呢?我们的身体可能已经被烧成灰、埋进坟墓了。在所有亲友的眼里,我们全都是死人了。那我们该怎么复活?我们要怎么回到从前呢?
到这时,段易神情变得无比严肃,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
因为白斯年的疑问,实际上也是他从前一直在思考的。
其实在很早之前,他就觉得这场游戏是一个骗局。
他想走下去看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愿意拼尽全力去赢、尝试着去走到最后。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心里默认,自己再怎么努力都回不到现实。他玩这个游戏,只是寻一个站到游戏设计者面前的机会、或者寻求一个答案。
他是抱着不甘心被游戏玩弄的态度走下去的,他从没奢求过活着回到现实。
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在这游戏里才完全不怕死。
一个自认自己已经死了的人,还怕什么死呢?
但死过一次后,段易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首先,他被明天改变了。
他眼睁睁看着,明天化身成了浴血的修罗,只为救自己、送自己回家。
其次,他看见了顾良和杨夜的所作所为。
他的亲友不遗余力潜入了这个游戏找到他,告诉他回到现实这种事,确实是可能的。
那么段易现在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
因此他立誓,他一定会回到现实。
不仅他自己要回去,他还要带明天回去。
眼下,风渐渐大了,两边营帐甚至被吹得有些左右摇晃。与此同时风中的沙尘也大了,如黄色的雾气般迷住人眼,让辨识前路都变得困难。
此时此刻,天色昏暗,前路未明,就像未知的未来一样让人心生迷茫。
而最让人恐惧的,则是由远及近的风声如野兽般嘶吼的风声。
听见这样的风声,没有人敢迈出房门一步,因为开门踏入荒漠的那一刻,人似乎就会被风暴吞噬。
然而就在这可怕的风沙中,段易张开了双臂,正面迎上了风沙。
他脸上的严肃神色渐渐退去,短暂恍惚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充满自信。
段易迎面走在这狂风里,就像在对抗某种难以改写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