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纪悬着心,生怕哪句说的不对泄露实情,字字谨慎:琰王殿下性情冷戾刻薄,不似重情之人,臣实在看不出
你不知他当年性情,若非家变,并非这般不堪造就。
皇上摆摆手,忽然想起件事:那日小朝会,琰王回杨显佑时,是否说了同榻之人?
常纪脊梁骨一颤,隐隐焦灼,硬撑着:臣不记得了。
皇上对这些金吾卫本就期许不高,不耐地皱了皱眉,并未斥责,只沉声教训了一句:日后多用些心,让你做护卫,你就只知做护卫了?
常纪忙恭声道:是。
玉英阁内,他与云琅见面。
皇上慢慢道:不过三日,小朝会上,竟就已成了同榻之人太快了些。
常纪攥了攥拳:大,大抵生死之际,性命攸关,最易叫人勘破情劫,再不受世俗束缚
皇上听得莫名,皱紧了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常纪口拙,最不会指黑道白、硬作分说。他心中越发焦灼,只盼着琰王殿下快些回来应对,讷讷低了头。
皇上叫他搅了念头,按按额角:朕是说,既然这几日便已同榻,想来在那大理寺宪章狱内,他便已忍不住下了手。
常纪:
常纪:?
皇上慢慢敲着桌面:朕还听闻,他这几日在找什么春宫图?
常纪张口结舌,想起竟然当真在找春宫图的琰王殿下,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朕还道他向来孤戾难驯,这几日如何这般恭顺,往日那些脾气竟也散了大半。
皇上轻嘲:原来也是个色令智昏的并非不能拿捏。
常纪心情复杂:是
皇上心中烦躁,无非今日未能寻到破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如何拿捏萧朔。此时终于揣摩出萧朔软肋,心头微松:今日琰王受惊,又临危不乱,忠介耿直,本该抚慰赏赐。
皇上道:他既喜欢这个,便叫宫中留神,在赏赐里悄悄掺上一箱。
常纪迟疑:陛下――
记住,朕是施恩,不是折辱于他。
皇上清楚宫中对琰王向来阳奉阴违,只是此时不得不倚仗萧朔,更不愿平白与其交恶:不必声张,叫他知道朕关怀体察便是了,不可叫人嚼口舌。
常纪不敢多说,匆匆磕了个头,下去吩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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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司今日险些谋逆,又无人主持中馈,自上至下惊乱不已,一直乱到了天色黑透。
萧朔并未急着回宫,带人安抚下各营,诸事稳妥回宫复命,已过了三更。
月上中天,文德殿内仍灯火通明。
常纪守在门口,见他过来,忙上前一步:殿下,皇上在见群臣。特意说了殿下今日辛劳,不必复命,在偏殿歇下便是了。
萧朔今日兵行险着,便猜得到皇上不会放自己出宫,点了点头:有劳。
常纪忙道不敢,引着萧朔朝偏殿过去:皇上说今日委屈了殿下,赏赐了些东西送去偏殿吗?
萧朔淡淡道:不必。
皇上好意。常纪低声,殿下辞了,反倒显得生疏冷淡。
萧朔本就极腻歪留宿宫中,更不想见什么赏赐,沉声道:抬去府里,代我谢陛下恩。
常纪愣了下,看看左右无人,悄声道:小侯爷在府里吗?
萧朔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个,蹙了蹙眉:在又如何?
小侯爷若在。
常纪攥了攥拳,想了想内廷监翻箱倒柜、精心准备的那一箱子宫廷秘传春宫图:只怕不合适
我与他彼此托付,没什么不合适的。
萧朔不耐道:他知我心,叫他替我一把火烧了就是。
常纪:
萧朔看他欲言又止:不妥?
常纪咽了下:不――
不妥便不妥。萧朔道,他今日生了我的气总归也要毁些东西,若能不掀房顶、不拆睡榻,将这些送去给他发泄一番也好。
萧朔捻了捻袖中那一颗飞蝗石,压了压念头,道:他若懒得动手,你便替他一样样烧了,叫他解一解气。
常纪:
常纪尽力:殿下听一听赏赐――
萧朔今日周旋,已耗尽耐性,此时再不想听半句有关宫中的话,进了偏殿重重合上门。
常纪追了半步,被殿门拍在脸上:
偏殿清净,夜色宁寂。
萧朔进了殿内,要了一次热水,便再不见动静。
常纪进退两难,立在门口僵了一阵,横了横心,吩咐内侍由琰王静歇不可打搅。
带了金吾卫,扛着林林总总的赏赐,去不知为何据说正恼火的云小侯爷面前烧春宫图去了。
第七十八章
琰王府。
老主簿闭眼拦在书房门口, 颤巍巍抱着少将军的腿,愁得白发横生。
云琅扶了门,看着眼前的金吾卫:琰王殿下吩咐, 叫把这些东西给我。
金吾卫硬着头皮:是
给我,让我烧了。
云琅深吸口气:我若不烧, 你们便替我烧。
金吾卫无从辩驳:是。
云琅用力按了按额头:一样一样烧,不能落下。
金吾卫慑于云琅身上杀气, 攥着手里的火折子,战兢兢打了个哆嗦。
老主簿眼疾手快,一把将云琅牢牢拖住:小侯爷!息怒!定然有什么误会!王爷绝不会做这等事
他还什么做不出来!
云琅咬牙:就一句话, 值得他耿耿于怀到现在!拿个扇子说我不行, 写篇檄文说我不行,如今干脆叫人来我面前烧春宫图了!
若非云琅目力了得, 一眼察觉不对, 叫人立时将火扑灭, 此时只怕早已烧得干干净净。纵然下手果决,其中一卷也已烧了大半,飘了满院子的灰烬火星。
小王爷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