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殷容便躺在床上,闭上眼,准备入梦。
过了约莫一刻钟,墨倚楼几次试图施法进入他的梦境都受阻,不免有些气恼。
殷容睫毛微动,有些怯怯地睁开眼:师尊,我....们鸦族是夜猫子,夜越深......越兴奋......我睡不着......
墨倚楼闻言,想揍人。
殷容微垂着眼帘,小心地盯着师尊的脸色,轻声试探:......师尊要不试试唱一首催眠曲?就是之前您在楼兰唱过的那个......
墨倚楼:......
殷容见他脸色愈发冰冷,连忙改口:师尊不愿,那徒儿自己再酝酿酝酿......
闭眼。墨倚楼突然出声打断他,殷容急忙闭上眼。然耳边立即传来师尊清冽悦耳的歌声。
他闭着眼,嘴角抑不住上眼,脸颊微发烫,心满意足地听着。
三遍以后。
墨倚楼的歌声从一开始地僵硬艰涩到后面渐渐舒缓温柔,然而性子也渐渐快磨没了的时候。
这殷容终于入梦了。
他松口气,立即施法,说是给他护法,实际是想潜入殷容的梦境一探究竟。
垂天之云。
慕尚云负手站在山门前,对身旁的白衣男子道:成雪,今年怎么有兴致来看入门试炼,莫不是想收徒了?
清俊冷面的白衣仙君只是轻轻瞥一眼垂天镜中的画面,那是垂天之云万丈深渊三千灵云梯,历劫艰辛的弟子们最后一关,能够爬上来,便是有仙缘之人。
慕尚云注意到他的目光,看到垂天镜中还有个浑身是伤的小孩,他微蹙眉:这小孩是最后一个,应该快撑不住了。
慕成雪淡漠地瞥着镜中那小孩,看着他直到最后精疲力竭地爬上顶峰,瘫软地一下往前扑,倒在雪地里。
小殷容眼前出现了一双玄靴,他艰难地抬头,入眼的是一双清冷的凤眸,额间红莲愈加显得眼前人清俊冷淡,不近红尘。
仙君......他嗓音软糯,微讶然地抬头看着他。
慕成雪高高站着,低头俯视着他,冷淡问道:追兵已走,为何不离开?
殷容忙坐起身答:仙君救了我,我无以为报。我出去就是一死,求仙君收留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们为何追杀你?
这......我......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慕成雪转过身道,你我有缘,做我徒弟吧。
......谢谢仙......谢谢师尊!请受徒儿一拜!
背对着他的慕成雪闻言,嘴角微翘,眉眼少有地带了丝愉悦。
师尊师尊!徒儿今日学会了好多字......
师尊!你看,这是徒儿画的像......
师尊!我......
慕成雪每日在书房看书,到了闲云峰下课的时辰,便不自觉地坐不住,时不时地瞥一眼门口。也不知那小崽子今日又给他带来了什么不像样的玩意。
然而今日却迟迟等不到人。
闲云峰。
唉,你们知道吗?垂天之云十多年前被屠过门,惨得很哪,掌门夫妇全死了......
这又不是秘闻,有什么好说的。再说那岱岳宗的前掌门不是也被我们仙尊......咔嚓了吗?
这你就不清楚了,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说这幕后主使是那岱岳宗没错,可实际上,垂天之云是被妖孽灭的满门。
妖孽?怎么说?
跟你们说,悄悄的,都过来。那弟子伸手将几人拉拢在耳边道,这还得提到慕成雪少年时,他那时以一人之力在堪破了三千玄机,风光无二。这自然是遭人嫉妒。
所以呢?
之后啊,这少主竟救下了一只来历不明的妖,还与他相见如故,私藏在雪霁莲峰。可不就是少年心性嘛,结果那只妖就是从岱岳宗逃出来的,人岱岳宗上门讨要,被掌门发现......
然后呢?
然后那只小妖被掌门强制杖杀在山门前。
啊?那少主也不拦着?
拦不住啊,反正自那以后原本还偶尔会笑的少主,再也不笑了,梗着北冥雪山一样冷冰冰的。
再后来,也不知为何那小妖怨气如此冲天,凝了大量妖灵的怨气。
那这和岱岳宗有什么关系?
能不有关吗?那些妖灵怨气全都是岱岳宗剑下的,是那岱岳宗宗主走火入魔,放出了妖灵,岱岳宗控不住,就施法引到了垂天之门......
啊,也怪不得慕成雪会血刃了那宗主。这样看来,他应该恨极了妖。
可不是嘛......他肯定特别后悔当初救下那只妖......
聊天的弟子渐渐远去,而躲在暗处的小殷容垂眸咬紧了唇,身后的被人欺辱受伤而化出的翅膀上还沾着血迹。
慕成雪等到日暮夕沉,依旧不见殷容回来,他便出门去寻。
夜里下了雪,雪地积深,他踏着雪提灯,寻到后半夜,终于在九幽雪谷的一个冰窟窿底下,看到个瑟瑟发抖抱成一团睡过去的小殷容。
他纵身飞下去,走近时,嗅到了血腥味,他低头细看,从殷容的伤口处,看到了一根黑色的翅膀。
慕成雪一愣,才知他是妖。他看着眼前这孩子半晌,之后敛下眸子,蹲下伸手给他渡灵力。直到他的伤口愈合,恢复人形,冻僵的身子渐渐回暖,他便抱着他飞出去,在雪夜里缓缓往回走。
殷容迷糊间在他怀中醒来,看到师尊清冷的眉眼,惊惶了半刻,才怯怯道:师尊......
以后不要乱跑。慕成雪没有低头看他,抱着他看向前方继续走。
就....这样?师尊没发现?
小殷容垂眸,轻点头:徒儿知道了。
自那以后,慕成雪除了平日授课,很少出现在殷容面前,只是常常会去藏书阁。
这日是殷容的生辰。
殷容四处寻不到师尊,不免有些怅惘。
殷容。
他听到声音惊喜地回头,看到慕成雪端着一碗面走到他面前,声音略有些不自然:我听闻过生辰,都要吃长寿面。垂天之云没有,这是......是我做的。
殷容欣喜地接过面来,突然烫了手,连忙捧着端稳。这面碗这么烫,师尊他......思及此,他瞥了眼慕成雪的指尖,发现那纤长的细指不仅发红,还沾了些面灰,连同他衣服的下摆也有些污渍。
殷容心里不免受之有愧,又感到温暖,他捧着面碗,低头吃起来,吃得满嘴留香,满足地扬起小脸看向慕成雪。
好吃!
慢点吃。慕成雪伸手轻抚他的背,又道,殷容,为师这寻得一物,与你相贴,今日便赠予你当做生辰礼。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物。
正是一节小指骨大小的墨色玉石,上面细细雕着符咒繁纹,中间似有镂空的芯子。
精致巧妙。
小殷容看得愣住,慕成雪已伸手将坠着墨绳的墨玉挂上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