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是否该嘱咐两句话,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妥,干脆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对上时刻待命的萧剑,直接把他送了回去,与此同时,自己也去了另一个时空。
徐蛰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床上,周围是隐隐的哽咽声,额头很疼,应该伤的不轻。
他暂时没有动作,仔细分辨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目前还算安全。但是这么一躺下,头还很痛,他忽然不想这么快工作了,于是放松自己先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夜里,床幔放下来,隐约能看到外面的烛光摇曳。
徐蛰接收完原主的记忆,即刻便有了对策。
他坐起来,摸了摸头上的包裹的绷带,倒是不怎么疼了,只是撞得太狠了,还有点恶心。
来人。
守在外面的近侍弓着腰进来,步履匆忙,眼中满是惊喜的光,趴在床边痛哭流涕道:殿下您终于醒了。
殿外也有呼声:殿下醒了!殿下醒了!快传御医!
徐蛰揉着头,发生何事了?
近侍稍稍抬头一看,愣住了。
太子殿下今年三十六岁,虽然早些年也曾在外征战过,可也是个姿容甚美的男子。如今怎么怎么一夜之间黑丝变华发了呢?
殿下您
徐蛰都习惯公子羽的白发了,闻言也只是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他把头发撩到身后,无碍。外面发生了何事?
近侍还当他问现在的情况,便道:您回来之后不久,左右备身府控制住了东宫,任何人不准进出。
以何罪名?
逆、逆谋造反近侍怕他生气,自己也受到牵连,连忙跪下,额头低伏几乎贴着地面,颤声道:殿下息怒!您如今贵为太子,又有雄才大略,陛下素来疼爱您,待陛下气消了,一定会还您一个公道!
太子殿下又道:我的伤是如何来的?
出乎近侍的意料,太子殿下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语气和表情都十分平静,好像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更害怕了,如果殿下不愿再争斗,落实了叛逆的罪名。全东宫的下人都要受到牵连,怕是不仅难逃一死,还要牵连家人。
您、您前日去求见陛下,自仁智宫回来便受了伤。太医说伤势凶险,您已经昏睡将近十四个时辰了。
徐蛰一点都不急,更衣,我要去求见父王。
近侍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殿下愿意进宫求情,一切都好说。
麻利拿来衣服,扶徐蛰站起来,给他穿上,殿下是否要用些吃食?
没胃口。
近侍不再敢劝他,还请殿下稍等,奴婢先去探探备身府的意思。
徐蛰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出去。
近侍离开后不久,便有士兵带着御医前来给徐蛰把脉,确定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发色的改变实在触目惊心,让人不得不在意。
方才的近侍也回来了,还有一个人跟他一起过来,但是没能进来内殿,只是在外面等候,能看到影子轮廓。
近侍朝他摇了摇头,看样子不会轻易出宫。
徐蛰道:孤要见父皇。
备身府首领拱手弯腰:陛下有旨,太子殿下言行有失,禁足一月,静心思过。还请殿下不要叫臣为难。
听话里的意思,陛下暂且不会追究,太子宫的下人们全部松了口气。
徐蛰强硬道:孤要见父皇!
备身府首领也拿不定主意。
李渊素来优柔寡断,他疼爱太子是满朝皆知的事情。太子做出谋逆的事情都能轻易原谅,现在太子死里逃生,又连头发都白了,想来心境巨变,如果这个时候阻止他,到时候出了事,账还得算在他头上。
殿下请稍等片刻,容臣入宫请示陛下。
徐蛰摆摆手,快些。
备身府首领离开后,外面那人才进来,其余下人识趣离开,只留徐蛰和他独处。
徐蛰打定主意要试试自己的计划他今天的遭遇,来自于和兄弟李世民的争斗,这一遭算是略输一筹,如果他没有过来,原主还会在宴会上给李世民下毒,到那时候才是毫无转圜之地。
身为一个反派,迫害正派是理所当然的,可惜原身虽贵为太子,手中掌握的兵权却不如弟弟多。
他麾下也有忠诚良将,可惜大都空有智慧而没有和李世民对抗的权利,掌握兵权的罗艺又在远在蓟州,只有薛万彻等人,实在比不上李世民账下的秦琼、尉迟恭他们。
不过李世民也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心软。
先是对兄弟心软,在确定注定你死我活后,又因为父亲心软,这才一拖再拖。玄武门事变后,他更是时常做噩梦,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最后只能让秦琼和尉迟恭做门神,镇压向他讨命的冤魂。
若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又怎会良心难安呢?
徐蛰的计划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李世民顾念的兄弟情义,不是简单的血缘亲情,还有年幼时的陪伴和征讨叛军时的休戚与共,那时候大家心里想的只有生存,还没有被权利蒙蔽。
徐蛰做的,就是让李建成失去记忆,还他一个印象中任慈宽厚、爱护弟弟的兄长。
殿下。外面那人进来,行礼后道:齐王殿下派人传来消息,尔朱焕与桥山公已投秦王。
齐王就是李建成的四弟李元吉,是个骁勇善战,残忍嗜杀的人。
不久前李建成和李元吉商量着,给杨文干送武器,增强他的军事力量来和李世民抗争。朗将尔朱焕、校尉桥山公负责押运武器和盔甲。没想到东西倒是送到了杨文干手上,转眼这两人就把他们卖了,事情闹到李渊那里,得了个意图谋反的罪名。
皇帝宠爱太子,最多也只是废去他的太子之位,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杨文干本来就在来长安的路上,手上有兵有粮有武器,知道太子以谋反之罪被圈禁东宫,还能坐以待毙?
杨文干起义,李建成谋反的罪名就落实了。
徐蛰还在假装失忆,对这人提供的信息反应不大,他静静望着对方。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这人发觉徐蛰的反常,有些着急地询问。
别人不知道,他身为东宫翊卫车骑将军却是知道的。
李渊听说太子谋反后大为震怒,太子也知道此事不容忽视,主动进宫请罪,当时就是他护送太子过去的。
太子额上的伤,便是在宫殿内磕头认错所至,一直到昏迷才被送回东宫。这招确实有用,哪怕没有洗清造反的罪名,陛下也心软了。
不过太子伤的确实很重,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得不偿失?
徐蛰道:实不相瞒,自清醒后便头晕恶心,而且记忆朦胧,许多事情记不清楚了。
冯立大惊:殿下?!
无须惊诧,不如在入宫之前,你先讲一讲如今的局面。徐蛰镇定道。
冯立恍惚看着徐蛰,好像看到了当年唐国公起义时从容带领众人攻取西河郡的左领军大都督。
李建成这几年变了太多,他仿佛全部的心思放在了对付李世民上,开始胡乱猜忌,甚至为了拉拢李元吉,纵容他的残暴。太子少保李纲多次劝谏,都没有被采纳。
正因为如此,手下人渐渐有了异心,冯立看到了屈突通、张士贵、温大雅、安元寿等人转投秦王,不禁暗自替太子着急。
今日太子虽病得厉害,却莫名让他感到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