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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1 / 2)

藤权介慢悠悠地说,我耍脾气哪里不妥当吗?我偏要耍脾气, 我不高兴做苦差!

他是您的哥哥啊,怎么能说这种话。定光大进后面的声音小下去了,随后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蝈蝈似的,轻声细数起藤中纳言对藤权介的件件恩情。

不如这样,藤权介的心沉静下来了,我去找哥哥。

真的?

那是当然的。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哥哥对吧。藤权介现出格外痛苦的神色,定光大进将那种痛苦当真了。

不知道要怎么回报您才好,那么,我现在就去备马。

话可还没说完,藤权介招呼他,去找哥哥当然可以,但是要你向我保证啊。

保证什么呀?

你可不能偷偷跟着我哦。

啊,难道要找其他人侍奉您出门吗?

不要问这么多啊。藤权介的脸孔板了起来,大进连忙道歉说,那一定要找到公子才行。

不可知的事情哪里能够轻易的许诺?藤权介不想与定光大进再有所纠缠,随口答应下来。

现在就要去找哦。

现在就去找。

藤权介循着记忆里的斑驳路线,往鸭川的神社一路夜行。荒野里一颗年轻的心砰砰直跳着,藤权介想到了那个前往西之对的午夜,淡香的空气与粘稠的草丛,还有萦绕在耳的流水,仿佛都在身边活了。

藤权介停下来,湿润的夜包裹着不着油漆的鸟居,月光渐渐暗淡下去,天上飘下来一丝丝的细雨。穿着缚脚裤的藤权介在草丛里战栗不已,倘若哥哥不在这里,自己难道还有别的法子吗?不知过了多久,除了雨声什么也没有,藤权介在冷气里几乎睡死过去。不觉间,神社里的虫子叫了。

容我看一眼吧,容我看一眼。是哥哥的声音。

藤权介在一瞬间醒了,他从草丛里站起来,环顾着四周,可到处尽是黑暗。

啊呀,要看也不是不可以。

是那个妖怪,是那个妖怪的声音!心里某个地方发出越来越大的怪叫,几乎要盖过外界的一切动静。藤权介感到雨滴开始变烫。

快点给我看,什么条件都可以!

你这个家伙,怎么变得跟酒鬼一样啦?这幅样子就任性地跑出来,真是丑陋啊。鼻子的位置上挂着的是什么东西呢?

不用你管。本应暴怒的哥哥,语气近乎哀求,我的梦里,全是她那个样子。你明白我有多么不想死吗?你根本不会懂的。可我的身体已经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我自己的身体,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必须看一眼

好啦,少胡说了,你的命还长着呢。

连这种要求都不能够满足吗?我要带那尊像回去,要多少丝绸、唐锦?

当然没有说不给你看呢,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哥哥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带回去,让我带回去。

不行不行,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可不能随便给你呀。这么严重的病还要辛苦地淋雨,很难受吧?我给你说个好消息怎么样?西市你见过一次的女人,现在有消息了。

别骗我了,快给我看雕像吧。被烧伤时都没有流泪的哥哥,现在几乎快哭出来了,正如鸭川神官所说的那样,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酒鬼,说是疯子也不为过,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了,我只有这一个愿望。

我可说了,我为的不是财富。要是这么想当然的话,我可没有耐心了。

不要,求求你。我又要吐了话音刚落,神社里顿时传出难以形容的犹如动物的声音。好一会儿,哥哥断断续续地说,我呕吐了三四天,什么也吃不下,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我不可能好了,不可能了。现在就是我的死期。

哥哥哭了起来,随之嘴里飘出的话,像海浪一样抖动不停,我把面具弄碎了我所有拥有的一切,就是这幅鬼模样。连母亲都害怕我。

那边沉默了很久,时有断断续续的哭声送来,雨仿佛与哥哥有仇似的。有时那哭声融化进雨里,除雨声什么也听不到。

神官这才说,哎呀呀,别装疯卖傻了,你要听我的话才行。回家去把面具乖乖戴上,就带你去见那个女人。

哭声一度停止,哥哥似乎怔住了,雕像呢?雕像呢?你没有给我看,为什么不给我!

刚才在你的面前不是拿出来这么一下子吗?你自己没有看清。

真是个无赖。

藤权介想着,不管是什么像,给他看看不就行了吗?难道是和氏璧做的?哥哥肯定要因此大发雷霆了。可是没有。

哥哥气息奄奄地说,再一眼。

不行。

看看吧。

意识不清的人通常会对他人的话漠然置之,哥哥是否已经进入那个状态了?

没门了。你好好记住我的话吧。

求求您了。

不行不行。快回去吧,你这个大麻烦。

神社里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至熄灭不见。藤权介不知何时发觉自己蜷缩成了一团,等自己打算站起来时,脸颊烧得得厉害,伸手一摸,滚烫又粘稠。这是雨吗?可雨在他们说话间就停了。在一旁默默窃听的藤权介,竟然泪流满面。

藤权介回到家中,连续发了七天的高热。这七天来,反复梦到关于小时候的事情。人死之前也会有这样的情况,不断梦到死去的亲人,久远到乃至清醒时刻都记不得的回忆。尚未元服的哥哥领着自己去大内里玩耍,还有自己给抱在怀里,带到弘徽殿去这样的事,一一想起来了。梦里甚至出现了哥哥以前的容貌。

藤权介醒过来时,看到几帐的帷幕间有张讨厌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

典药头还是那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正好帮你看一下身体。

正好?藤权介清醒了大半,是哥哥你是来给他看病的吗?

所以说是正好。

说话别拐弯抹角的。藤权介还想掏出来低奚落的话,突然有个声音送来,正融,你还好吧?

藤权介僵住了,父亲怎么在外面?

醒过来了就吃点东西吧,厨房有一点汤渍和兔醢。

我不想吃兔醢。他只想打发父亲离开。

那么,有鲍鮨和鲶鱼脍,怎么样,这低都是你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