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亡城,灵芊儿想到这一切都是师父的阴谋,突然不那么害怕了。
她抬起头来,冷冷地回道:“亡城变成一片废墟,还不都是您的杰作?亲自引来天兵,接着袖手旁观,您若是出手,小多怎么会死?福儿怎么会丢?”
子修见她还敢振振有词的怼回来,同样冷冷地回她:“那么多天兵在,不是我现身的好时机,我不能救他们。我也根本没想到小多会出现在亡城,他的牺牲是个意外。”
灵芊儿冷笑一声:“荒唐的借口,你根本就是不想救,小多的死活你无所谓,我女儿你也同样不在乎。”
被灵芊儿一语道破,子修很是恼火,指着她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你——”
“难道不是吗?”
“是,我看到那个野种,就恨不得将她和她爹一起丢进地狱里。”
“野种?”
原来师父这么厌恶钟寒和福儿……
灵芊儿万般失望:“你承认了,你就是气我与钟寒生下孩子,所以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天兵追杀,看着小多死在我面前,我的孩子对你来说是野种,我也是个不祥的下贱女人,即使我们都被天兵杀了你也无所谓是吗?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
子修终于理解了黑蝉对灵芊儿的评价,有时候还真是毫不讲理,怎么也说不通、道不明。
“芊儿,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师父这些年来把你视作掌上明珠一般,你在我心里怎么会是不祥的下贱女人?我说了,我不能贸然现身,不管是小多,还是你的孩子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出手去救,除非你的生命受到威胁,不过,你杀了那群天兵,不需要师父出手了。”
掌上明珠!
灵芊儿心如刀割,摸了摸银镯,轻声道:“小多对我来说是家人,我就眼看着他在我面前被万箭穿身,不知要过多少年才能变成人,他儿子才几个月大啊……还有我女儿,我怀胎十月辛苦把她生下来,在师父眼中,她却命如草芥……”
“那日……”子修长叹了一口气,“那日我跟随廖骞和姚之锦回了天界,一来要看看天界对此事的看法,有没有人怀疑到我,二来要确定沈麟不杀钟寒。之后我就回来接你,可那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芊儿,我可以肯定那孩子没死,应该是被什么人带走了。我还在暗中寻找,不是天界的人带走的,你放心。”
“你亲手毁了亡城,又以钟寒、悯空的性命为要挟,却来让我放心,真是可笑。”
这轻蔑的语气,让子修再次抬起了手,灵芊儿闭眼不躲。
子修见她半边脸都青紫了,慢慢放下了手:“我问你,我若是真的杀了他们兄弟二人,你当如何?杀了我给他们报仇吗?”
灵芊儿一时情绪崩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是因为害怕子修真的会杀了他们,还是因为子修竟然怀疑她会与他为敌。
这股莫名的悲伤不停地刺激着她的泪腺。
“徒儿不敢。”
“不敢?哼,算计我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灵芊儿哭着起誓道:“师父若是放过他们,我此生不再见他。”
“誓言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想怎么说便能怎么说。况且,你不见他,那小子就不会来找你吗?”
灵芊儿也豁出去了,顶撞道:“好,师父若是执意不给他们留条活路,黄泉路上,我自会陪他们去……”
子修揪着灵芊儿的领口怒道:“你敢威胁我?”
这三界之中,敢在妖王面前如此放肆的,大概只有灵芊儿一人。
既然已经与师父撕破了脸,她索性就求死:“您现在就一掌打死我好了,徒儿绝无怨言。”
子修见她这毅然决绝的样子,是打也没用,骂也没用,最后松开了手,呆呆地望着夜空。
良久,子修收了插在黑蝉胸前的凌云扇。
黑蝉抽动了一下身体,晕了过去,灵芊儿也倒下了,恍惚间看到了师父离去的背影。
子修在窗前站了一夜,时不时地安抚着自己的右手,这只手打过灵芊儿的脸,总是不停地发抖。
窗外漆黑一片,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凌云扇就安静地躺在桌子上。
到了卯时,天已经大亮,一只漂亮的鸟落在了窗户上,子修收了思绪,取下了鸟腿上的小卷轴。
打开以后,浅浅一笑,写完了回信,将鸟儿放走了。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灵芊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船舱里的软床上,转头就看到黑蝉像根木头似的站在一旁。
灵芊儿又闭上了眼睛,她现在一个字也不想说。
黑蝉盯着她红肿的脸难过道:“如果我当初勇敢一点,像钟寒一样反抗,我们会不会……”
灵芊儿转过身去,小声道:“下次师父要杀我,你就当做没看见吧,别再傻傻地冲过来了。”
黑蝉劝道:“你还想有下次吗?为了他,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怕。”
“出去。”
黑蝉刚出房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女罗,也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
女罗扶着黑蝉走向船尾。
旭日初升,海面金光粼粼。
海风吹来,吹不走一丝对灵芊儿的感情,对黑蝉来说,最幸福的时光大概就是与灵芊儿相恋的那三年。
女罗深情地凝望着黑蝉,道:“只有妖王死,他们才有可能在一起。”
黑蝉慌忙向四周看了看,小声责备道:“你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