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丹霞巷边上那条河,现在没了,被填了。大冬天的,河水冷地像小刀子似的,我跳下去腿就开始抽筋,起不来了。
我听到岸上的人在喊打电话,毕竟偷个钱包嘛,不至于非要我死啊。我也不想死,拼命举着两只手,让他们知道我漂到哪儿了......
后来是千哥跳下去把我拽到岸边的。元哥,你说他胆子大不大?P大一点小孩,就敢冬天跳河里救人,会要人命的......
高朋喝了一口茶,双手捏住小小的茶杯,放在桌上转来转去。
后来千哥就把我带到了46号,当时他姥爷还在,给我找了个地方学厨,后来又出钱支持我开了家小餐馆,就是星月的前身...这幅画就是当初小餐馆开业,老爷子送的。高朋转过头,指着墙上的那副水墨莲花。
所以元哥,跟你们说句实话,我是喜欢玉姐,但比起来跟她谈恋爱,我更愿意照顾她,就单纯的照顾,照顾一辈子都行。还有千哥,我的命是他救的,在我这儿他想怎么都行,他要□□都行......
元泽正端着茶杯喝茶,手一顿,茶杯停在唇边,抽动了下眉角,抬眼看向高朋。
林千星啪地一声拍着高朋肩膀,你TM瞎几把乱扯什么?
哎,元哥,我就是个粗人,反正就这个意思吧...你们有需要我帮忙的,一句话就行,高朋讪笑着摸了摸肩膀,我也想清楚了,敬越比我好,玉姐跟他有话聊,跟他在一起笑容也多。我看着她笑就行了。
元泽从林千星面前的小碗里捏了几颗莲米,丢进嘴里,能明白你的意思,就是不能细想,细想我得揍人。
我也有揍人的想法。林千星把小碗推到元泽面前,曲着手指敲一下碗边儿,把这些吃完回家。
元泽喂两颗给林千星,把剩下的全部倒进嘴里,拉起林千星的手起身。
千哥元哥,你们要是学校食堂吃不好还是到我这儿来吃,不想跑就打个电话,我找人打包给你们送学校去。高朋送他两出了星月大门,三个人站在门边道了别。
两人沿着路边朝46号走,在巷子口碰到了楚克。楚克背着个黄色的猫包,猫包透明的圆形窗户里伸出来一个黑白色的圆形小脑袋。
哎,米酒?林千星凑过去,在猫包窗户那儿和米酒大眼瞪小眼,元哥,快来看你弟。
元泽一巴掌轻轻拍上林千星的后脑勺,说什么?
哦,不是弟,改了,是猫儿子。
两个人脑袋凑在一块儿看米酒,嘴里配合着发出喵喵的声音。
江然把米酒送你家去了?林千星直起身子,笑着问楚克。
嗯,米酒就放我那里,行吗,千哥?
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江然说了算。林千星挨着元泽,走,去家里坐会儿。
不了,我在这儿等他就行,江然一会儿就来。
楚克把猫包拉开,抱出米酒递给林千星。两人逗了会儿米酒才回家。
推开46号门的时候,碰上正准备出门的江然。林千星不解地看着他,江然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肩上背着个大背包,左手推着一个超大行李箱。
林玉跟在江然身边,不停地嘱咐着他什么。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林千星和元泽,脸上的笑片刻凝固,赶紧掩饰掉,小星,元泽,你们今天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这是去哪儿?江然。林千星走进来,站到江然身前。
林玉轻轻推了下江然胳膊,示意他跟林千星说实话。
她答应了江然先瞒着林千星,等江然走之后再告诉他。没想到这么巧,碰上了。
哥,我回我自己家了。江然抿抿嘴,手指勾住肩上的背包带,垂了眼皮盯着林千星的黑色帆布鞋。
自己家?46号不是你家吗?林千星茫然不解。
我爸妈来了,派出所找了我好几次。江然声音越来越低,我打算回他们身边了。
江然的意思是,他要离开46号,去那个当初抛弃他的家?
林千星不想用回这个字,江然这算哪门子回,他呆过那边吗?什么叫回,出了46号的门再转身进来,这才叫回。
你TM疯了?林千星的怒火被点燃,失态地大吼,往江然肩上锤了一拳,你刚出生他们就把你丢了,你现在还跟他们走?跟那两个畜生走?他们又要害你怎么办?老子不在你身边怎么办?说着又挥起拳头往江然身上捶。
拳头被元泽一把攥住,扯开。元泽环住林千星把他往小花台边推,你冷静点,听江然说,他也不好受你看不出来?
老子TM管他好不好受,老子现在不好受...江然你TM个白眼狼,不给个理由今天别想走。林千星指着江然,涨红了脸地骂。
他担心江然,忍心丢下刚出生的亲生骨肉的父母跟畜生有什么区别?谁知道那对狗男女找他回去干嘛?江然还没成年,他保护得了自己吗?
不行,他要继续保护这个弟弟,江然只有在自己跟前才是最安全的。
江然长出一口气,把背包取下来,放到箱子上,一步步走过来,站到林千星跟前,眼神从元泽脸上滑过,最后停在林千星脸上,直直地盯着他。
哥,你确定要理由吗?让我当着元泽和玉姐的面说。
林千星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我告诉元泽吧,你要想知道就问他。江然勉强地勾着嘴角,看向元泽,耽误你两分钟,我有话跟你说。
进去说吧。元泽按了下林千星的肩膀,抬脚往小楼里走,和江然直接在中厅餐桌边坐下了,元泽先开口,你想清楚了?你走了你哥会很难过。
元泽,我们都是明白人,很多事你比林千星看得清楚,江然坐到元泽对面,淡然笑笑,你知道你跟我比,你的优势在哪儿吗?
元泽歪着头看江然,等他的答案。
你最大的优势,就是,你是一个陌生人,你可以爱上现在的林千星,然后毫无顾忌地表白。
但我不行,我不敢,因为我不相信他能喜欢上男人。他身上的伤都是男人弄出来的,他胳膊上的是他爸爸割的,他背上的,是他继父捅的。江然像感知到了那些疼痛,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手背暴起青筋。
继父?背上的?
是的,初中时候,他妈给他找了个继父,其实就是他亲爹。林千星跟他不亲,他经常挨他爹的揍。有一次他爹拿钢管捅了他,捅在背上,肩胛骨那儿,流了好多血......我从来没见过人可以流那么多血。
伤好之后留了个特别丑的疤,他去纹了朵莲花......后来我们长大了,比他爹高,他爹打不过我们,我们就拿着菜.刀把他爹赶出去了,他妈跟着一起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原来,他曾无数次地抚摸过的,林千星背上那朵莲花遮着的疤是另一个人留下的。
元泽失语了。他没见过这种家庭,他想象不出来。小孩子的恐惧无助在那个时候就是无解,因为弱小,所以不得不忍受。
被他捧在手心里全身心爱着的人,以前曾经那么疼过,缩在角落里发抖流泪。而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
元泽,如果你知道了这些,你还会去追他吗?男人带给他那么多伤害,你还舍得追他吗?我舍不得,我怕他想起以前那些痛。
元泽伏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