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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1 / 2)

到了圣上养病的养心阁外,宫女一挑帘子,言君玉就闻见了药味。

他小时候听说,病人身上,是有股特殊的味道的,他不懂,一直以为那是药味,今天才知道,那是一股非常沉重的,阴郁的,夹杂着药味的味道。

辉煌的龙床上,整个国家的主人,当今圣上庆德帝,如同一条年迈的巨龙,卧病在床。

他们都跪了下来,言君玉也依样跪下,额头抵着养心阁冰凉的地砖,上面的花纹硌得脑袋疼。

叩见圣上。

床边似乎还侍立着两位官员,刚才匆匆一瞥,也是年迈模样,官服上仿佛是仙鹤,那就是一品大员了。

免礼。有小太监替圣上开口传谕道。

言君玉也跟着爬了起来,老老实实站在敖霁身后,他到底胆大,偷偷看了一眼龙床,原来圣上是个面容清瘦的中年人,约莫五十岁上下,穿着龙袍,看起来实在病得重了,连冠也没戴,瘦得脱了相,很文雅清贵的样子,五官隐约和太子有几分相像。

太子安静站在床边,挺拔高挑,穿着华贵的衮龙袍,这一幕未免有点残忍,江河日下的年迈帝王,和如同旭日东升般的太子。

庆德帝似乎也觉得了,笑道:太子的伴读也这样出色了,朕真是老了。

父皇正值壮年,哪里老了。太子淡淡道。

庆德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朝着伴读指了一指,羽燕然这次可不敢装没看见了,连忙站出来,又磕了个头道:末将羽燕然,叩见圣上。

你父亲年轻时,是朕的伴读,你又做了景衍的伴读。若你父亲还在这里,一定也和朕一样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一番话把羽燕然说得快落下泪来,低头跪在地上,道:末将一定继承父亲的遗志,为圣上扫平边疆。

罢了,年岁大了,皇图霸业,早看淡了,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就好。庆德帝淡淡道。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言君玉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敏锐地察觉到了,于是他又偷眼去看了眼太子。

太子抿着唇,似乎有一阵没有说话,明明隔了那么远,看不清神色,言君玉却觉得他脸上一定和早上一样,是清冷如霜的。

但是他却笑了。

等父皇养好身体,这盛世图景,可是看不完的。

这话一说,庆德帝也笑了起来。

长庆。

孙公公连忙上来,双手捧着一卷圣旨,走到太子面前。他代表圣上,自然是不能低头也不能跪的,偏偏面对的又是一国储君,这压力实在太大,不由得这号称老祖宗的老太监额上也冒出汗来。

太子面上仍是淡淡的,双手接了圣旨。

你们两个都是老臣了,太子年轻,这次朝贺的事,你们都看着点。庆德帝道。

一句话把两个一品大员都说得跪下来,白胡子颤颤巍巍,恭敬地道:老臣自当竭心尽力,辅佐太子。

好了,朕乏了,都下去吧。

第41章 棘手你原不懂这些事

这个上午,言君玉见识了太子这个位置能忙到什么程度。

因为是代圣上摄理政事,所以太子就坐在明政殿,圣上卧病多日,奏章堆了一叠,太子要全部看过一遍,把实在要紧的才送去永乾宫由圣上亲自定夺,余下的都要自己处理。这事既重要,又微妙,哪些事该交给圣上来裁夺、哪些事太子可以自己独断,是个棘手问题。太子送去永乾宫的奏章多了,打扰圣上养病不说,也显得太子软弱,没有能力。但是太子要是一手独断,未免太不把圣上放在眼里。能送到明政殿的,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事,做错一件,牵涉的人都难以计数。

但是太子神色平静坐在案后,奏章流水般看过,他手上的朱砂笔笔走龙蛇,毫不停顿,再棘手的事,也不过略皱一皱眉头罢了。

这里不是东宫,规矩严得很,太子坐着,其他人都得站着,只有容皓,因为要协同处理政事,搬了个墩子坐在太子右手侧,所有的奏章他先过一遍,所谓丹殿执笔辅君王也不过如此,天下文人的理想也就是这个了。

但这差使实在不轻松,言君玉站在太子身后,清晰看见容皓的额头上沁出汗来,他向来嬉笑怒骂,狐狸一样,这时候倒显得可怜了。

太子也看出来了,容皓看得慢,他就有了空档,抬起头来扫了容皓一眼:这就吃力了?

当初原没学过这个。容皓苦笑。

太子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看了看他新递上来的一本,皱起眉头。

户部这一本写错了。

容皓接过去,看了看,不明所以:怎么说?

庆州粮库原是建国时为军需所设,名义上和户部是上下级关系,其实不受户部调度,去年冬天,户部从庆州借了粮食赈灾,这一项是要还回庆州库中的,不然兵部就吃了亏。太子倒公正:这不怪你,你原不懂这些事。

他不怪容皓,却没轻松放过这事,低声道:户部官员呢。

在殿外等宣呢,太子爷。

户部的官员是个胖胖的文官,穿着三品的孔雀官服,听见宣他进殿,连忙跑了进来,跪倒便拜,连声告罪,说是户部新任的官员犯了错,一边说一边磕头求饶,样子是极恭敬的。

太子也不听他解释,头也不抬,直接把奏章扔了了下去:再有下次,本宫就扒了你这身官服。

眼看那官员连忙捡起奏章,一面谢恩一面下去了,言君玉身边的敖霁冷笑了一声,说:看到没,圣上仁厚,下面的官员就这么大胆,当着太子面还敢浑水摸鱼,看他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别人搞的鬼呢。

言君玉嗯了一声,他不是什么傻子,侯府败落后,下面人欺上瞒下的嘴脸他也是见过的,偏偏又拿这些人没什么办法。要是被骗过去,那就麻烦了。有家侯府和言家是世交,更富些,但是老人都去世后,满府下人合起来骗那个小侯爷,鸡蛋都说要半两银子一个,不几年就把家业全部骗光了。

太子听见敖霁的教学,抬了抬头。

你这么厉害,不如也坐下来帮我看奏章?

别,殿下放过我吧,我没读过书,看不懂这东西。再者家底也薄,经不起抄,容皓家底子厚,多抄几次也没事。敖霁推脱道。

容皓听到这话,抬起脸来狠狠瞪了他一样,可惜实在是忙得目不暇接,只能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敖老三,就低下头去看奏章了。

要知道,要是太子暂摄政事时出了差错,圣上顾念太子体面,一般是不会斥责的,照惯例,一定是协理的人顶锅。敖霁说抄家,虽是开玩笑,也不是没有依据的,不然容皓不会连背上都汗湿了。

太子四个伴读,文治武功,他原不是负责这个的。容家是王府,已有长兄袭了王爵,他只要当个富贵公子,在京中修修书,顺便充当一下朝廷和西南的纽带,就已经够格了。

然而世事总是难料。

眼看着到了午膳附近,事越发多起来,礼部官员直接拿着图进来,禀报安顿各国使节的事,太子召了个白胡子老大人过来,正是早上庆德帝榻边的其中一位,说话文绉绉的,动不动就扯上祖制,言君玉本来对胡人挺有兴趣的,在旁边也听得眼发晕。

就在这时,敖霁扯了扯他袖子。

走。

去哪?

去吃饭,你不饿吗?

那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