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他人呢,他怎么样了?殷弘玉心里担心着温诀的安危,以至于连自己被磕肿的额头和殷弘陵被他撞破了嘴皮都未曾注意。
想到宫中发生的一切,殷弘陵一时沉默,没有回答他的话。
看他那副表情,殷弘玉顿时有些慌了:皇皇兄,你怎么不说话?
弘玉那人是好是歹,你何必关心?他并不值得你如此!
殷弘玉面色一僵,继而缓缓道: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他真的被皇上擒住了?
他死了!殷弘陵看着弟弟满眼担忧的神情,狠下心肠的一字一句搅碎他的希望。
听闻此言,殷弘玉一时之间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半晌却又连连地摇着头否认起来:不,这不可能,他怎么会死他不可能死的,你撒谎,皇兄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玉儿!殷弘陵一把按住弟弟单薄的双肩,他是真的死了,在光庆殿中,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陛下当场诛杀!
也不知是心里对温诀的认知太过强悍,还是对他的感情太深,总之任殷弘陵说的如何振振有词,殷弘玉却始终不愿意相信。
他挣脱对方的钳制,跳下马车抢走了一个侍卫的马匹,然后往皇宫方向跑了回去。
王爷,宁王他
殷弘陵看着绝尘而去的弟弟,半晌,微微叹了口气:随他去吧。等亲眼看到了,他也就死心了。
陛下,出事了!殷无咎正欲睡下,赵延盛忽然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宁王在宫外与送温将温崇洲尸体出宫的禁卫军们打起来了,似乎是想抢走尸体。
他想干什么?殷无咎皱眉道。
赵延盛斟酌了一下措辞,简明扼要说:朝中早有传闻,宁王与温崇洲交情匪浅,奴才恐此事并非子虚乌有。
殷无咎沉默了下,道:算了,他要便让他拿去罢了。其实殷无咎对于温崇洲的尸体并不怎么上心,是埋了还是被人弄走,于他而言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可是,出宫的大臣们都被堵在了路上,这尸体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带走,只怕引人非议,于朝于野于王爷,皆无益处啊。赵延盛苍老的面容上,藏不住的顾虑,还有几分叹惋。
说来先帝在时,他也曾跟着先帝信任过温崇洲的,甚至曾一度感激他能出现在陛下的身边,以至时至今日,看着这一代枭雄猝然陨落,被一袭粗布裹了便要草草埋了,心中亦有几分悲凉。
殷无咎让赵延盛备马,亲自去了事发地点。
果然如赵延盛所说,殷弘玉拦住了送尸的马车,而在那马车之后,各式马车轿辇堵了半条街,颇有种现代社会下班高峰期堵车的架势,武将们有的凑上去看情况,文官与其家眷不安的缩在车轿上等,也遣了小厮过去探情况。
殷弘玉手中握着剑,发丝凌乱、衣衫染血,直挺挺站在路中央,俨然一副若对面之人想要从此过去,就先从自己尸体上碾过去的架势。
注意到殷无咎的到来,在场众人都纷纷下跪行礼,高呼万岁,并且自觉地为他腾出一条道来,只有殷弘玉,在看见殷无咎的那一刻,非但没有行礼,反而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恨意,并且握紧手中的剑,摆出了一副攻击姿态。
你杀了他!殷弘玉没等殷无咎说任何话,便率先质问了一句。
殷无咎顿了一下,道:他该死。
冷冷淡淡的三个字,没有多少起伏,却在一瞬刺激到了殷弘玉。
你住口。他抬剑指着殷无咎,厉声呵道。
殷弘玉的情绪太过激烈,殷无咎一时之间竟有些被镇住了,是以没再继续开口。
殷弘玉盯着他那张漠然无辜的脸,半晌,忽而低低的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你说他该死,你竟然说他该死殷无咎,你知道吗?这世上谁都能说这话,唯独你没有资格这么说他!
放肆,你岂可直呼圣上名讳有官员听不下去,呵斥了殷弘玉一句,转而看向殷无咎,陛下,宁王怕不是受到什么刺激,失了心疯,依臣之见,还是速速将他擒下,之后再做定夺的好。
殷无咎其实也觉得殷弘玉的话莫名其妙,可也不知为何,心中却有种莫名的好奇催使着他,忍不住想要去探究对方这话里的意思。
他朝那官员摆了摆手,问向殷弘玉:皇兄,你此言何意?
殷无咎!殷弘玉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你杀死的人,是谁吗?
殷无咎瞧着他面上渐渐变得癫狂的神情,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好笑。
这叫什么问题,他怎会不知道自己杀死的是谁?
这人兴许确实是不正常了,自己刚刚就不该接他的话!
来人,将宁王带下去。殷无咎摒去心中那些莫可名状的情绪,淡淡吩咐道。
其实在此之前,那些禁卫军不敢对殷弘玉动手,无非也是碍于他尊贵的王爷身份,但现在,陛下都开口了,他们也就没了顾虑,当即便要上前将殷弘玉拿下。
殷弘玉避开他们伸向自己的手,一脚踹飞了一个侍卫:殷无咎,你有本事就去摘下他的面具,看看他究竟是谁?
殷无咎迎上殷弘玉的视线,恍惚之间意识到什么。
是了,他之前就一直觉得,除掉温崇洲的过程,似乎有些过于顺利了。
莫非,他杀死的,真的不是温崇洲,而是他的替身?
可死的人若不是温崇洲,那会是谁呢?
思及此处,殷无咎猛地转过身,看向那辆放着尸体的简陋马车,然后快步走过去。
他需要立马确定一下,自己是否真的报了仇。
那马车的车门已经坏掉了,是殷弘玉之前强行靠近马车时不慎劈坏的,可惜的是对方人多势众,他刚刚跳进马车看了里面的人一眼,就被那群禁卫给打了下来。
陛下,使不得啊!随后赶到的赵延盛见殷无咎要上那马车,不由出声阻止道。
但是殷无咎显然并没有他的那些讲究,轻轻一跃便上了马车。
拿灯来。
赵延盛只得取过身后小太监手里的宫灯递给了殷无咎。
殷无咎将灯放到马车里,黑暗的车内一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殷无咎一把掀开盖在男人面上的白布,入目,是那一方无比熟悉的银色面具。
他从靠近马车到掀开白布,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可是在要揭下对方的面具时,也不知怎么,心里忽然就生出了几分莫名的不安与惶恐。
没关系,即便叫他金蝉脱壳摆了一道,可来日方长,顶多日后再杀一次就成!
殷无咎误以为心中的那种情绪是因为担心自己被骗而起,便如此默默安抚了自己一句,然后他伸出手,缓缓揭下了男人的面具。
在这整个过程中,殷弘玉一直观察着殷无咎的反应,见他在揭开对方的面具之后,似乎松了口气,一时有些傻眼。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他绝对不该是这样的反应的!
殷弘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趁人不备、冲上马车一把搡开了殷无咎,看清男人面具之下的容颜时,殷弘玉呆了下,然后迅速明白了过来。
望着男人面具之下那张斑驳丑陋的面容,殷弘玉忽然觉得十分好笑,他也真就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眼里就沁出了泪水,一张俊美的容颜也因为心中复杂的情绪而变得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