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意拧了拧眉,想问他具体去哪,又觉得他去哪都比呆在村里好。
矿上虽然承诺要给林忠奎安排工作,但他只要留在红旗渠村就势必要面对胡春燕的反扑,以及被村民们调侃。
这是即便解除了林忠奎跟林念冬的误会,仍旧无法避免的事。
因为他这一生,除了被陷害,其余时间在大多数人眼里,也是笑话。
林雪意想了想,挽留的话说不出口,送别的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就傻傻地愣在了原地。
陈叙看出了林雪意的为难,替她解围。
“不能年后再走吗?没剩几天了。”陈叙说。
“不了。”林忠奎摇了摇头。
他一直说要补偿林雪意,可时至今日仍旧受着女儿的照拂。
他没脸再留在南县,更何况是过年。
不用细想也知道,过年那几天,他肯定会被邀请到陈家去。
两袖清风,不敢去扰别人的团圆。
思前想后,林忠奎决定年前离开。
“已经跟战友约好了,不能失约。”林忠奎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沓子零钱,这是最近几天外出打零工赚的。
不多,却是他的全部。
他又团了团,塞到林雪意手里说:“拿去买糖吃。”
林雪意倒是没客气,她将钱收着,放进口袋,然后直视林忠奎说:“我怀孕了,不能吃太多糖,而且我现在也不喜欢吃糖了。
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长大了,已经过了那个只要拿到糖,就觉得拿到全世界的年龄。我甚至根本不需要糖了。”
林忠奎惭愧得低下了头,但林雪意的初衷并不是为了下他面子,于是接着说:“我知道有些创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复原,我理解你,甚至可以同情你,迁就你。
但你也需要知道,我从出生到现在,遭受的迫害一点都不比你少。
可我在往前走,你却停滞不前,甚至觉得几颗糖就能弥补我这长达二十年的缺憾。
爸,弥补不了的。
那些伤害已经造成,它会在每个无眠的夜里啃噬着我的身体,消磨着我的灵魂。
可事到如今,我仍旧愿意给你补偿的机会。
不管你去哪或者去做什么我都不拦,可你也别想赖账,你得时刻谨记,家里有人在等你的补偿。”
林雪意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她其实只是想让林忠奎有个牵挂,不管到哪都能好好活着。
顺便再为原主发个声,可说完之后,自己心里却闷的难受。
林忠奎揉了揉发红的眼,实在顶不住,就捂住脸,蹲了下来。
一米八几的糙汉子,此刻无助得像个丢了珍宝的孩子。
陈叙叹了口气,跟陈父使了个眼色,自己先回了房间。
别人再无助,他也得先安抚自己媳妇。
林雪意这会在床上坐着发呆,手里是展开的纸币。
大小不等的面额,几乎每张上面都包着厚浆。
那是被不知道多少人的血汗摸出来的痕迹,陈叙可以想象林忠奎是如何赚到的这些钱。
他心里有一瞬的愧疚。
果园、卤味,这些能够赚钱的活计他都交给了自家人。
如果他能早一些给林忠奎安排个靠谱的营生,他是不是就不会赶在年前走了。
揉了揉林雪意的发顶,陈叙温和道:“需要我再去劝劝他吗?”
林雪意回了神,抓紧手里的纸币说,“不用,他想出去就出去吧。”
“那不许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