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彻底疯癫
看父亲不再反对,沈红莲从前边双手去抓墙边劈柴有的斧头,却因手太小,握不住斧头柄,父亲匆忙上前一把夺下,你要干嘛?
沈红莲笑道,我试试,看能不能砸烂这两个坛子。
父亲哭丧了脸,真要砸么?
沈红莲点头,非砸不可,不砸了后天就没理由再去买坛子。
要那么多坛子干嘛?
放吃的东西,越多越好。今天夜里你就在屋后挖个坑,把腌肉埋了。
肉得腌几天拿出来晒干了才能存放。
绝不能让人知道,只能这样了,所以要多放盐。
你问问黑鬼,为啥要埋肉。
说了一百遍了,只能照做不能问。对了,最好和人说是要栽树,埋了后在上面栽棵树。
父亲点头,现在还是栽树季节,不会让人怀疑的。
又咕哝道,只有埋酒埋钱的,从来没听说埋肉的。
沈红莲正式说,黑东西说,不仅要埋肉,还要埋粮,越多越好,我们需要很多坛子,绝不能让人知道。你去借把小铁锤,看我能不能砸坏这坛子。
沈世海眼睛一转,下午你用大丫的小锄头砸吧。这黑鬼也太不上道了,不干人事。
沈红莲笑,鬼能干人事就不是鬼了。鬼还不能讲道理,一说就翻脸。想要钱,就得舍得,至少,买的东西都在我们手里,没饭吃了可以偷偷挖出来。
沈世海疑虑,他让我们埋起来不会是给他自己吃的吧。
沈红莲故弄玄虚,这我哪知道,有可能是的。
沈世海点头,一定是的,留着他在地下慢慢吃。
沈红莲想起给刚死的人端饭碗,没关系,鬼最多就闻闻味,吃了我们还可以吃。
沈世海赞同,也是啊,祭奠死人的,最后都是进了活人肚子。
沈红莲说,所以,我们照办就是,又不亏。布和零食可都是我们享用的。
沈世海宽了心。
中午,看着满满一盆红烧肉,母亲连连叫苦,不住骂父亲败家,有了上顿没下顿,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啊。
父亲辩解,本来是做几顿吃的,没料到三丫全部放进了锅里,只好煮了。
母亲骂,三丫呆了,你也跟着呆。她吃屎你也吃屎得了。
沈红莲只吃不说,看看母亲,一脸的同情。
唉。多好的人民啊,咋就这么苦呢。
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饭碗一放,沈世海就抓起铁锹去屋后挖坑,边和来问询找优越感的庄邻说闲话,挖好坑就出工了。
因为沈红莲的呆名,村里孩子再不敢来找几个丫头玩,自家三只丫也不敢靠近,一起挎了竹篮出去打猪草。
等家里静了下来,沈红莲当即使劲抓起小锄头抡向坛子,却因力气太小,第四次才砸出一个窟窿。然后抓一把小铁锹,沿窟窿边慢慢砸碎。
两只坛子砸烂,已经累得坐到地上。
歇了好一会,又抓起小锄头走向菜地,不管是什么蔬菜,来个一扫光。
终于被不远处观望的大伯母看到,跑过来惊叫,啊呀,三丫真疯了啊,看把这菜糟蹋的。好三丫,快停下,你爸会打死你的。
沈红莲对好心的大伯母充耳不闻,不看她一眼,埋头苦干。
听到喊叫,来了几个老人,很快发现灶屋间坛子碎了一地。大伯母急哭了,捶胸顿足,早晨刚买的四只新坛子呀,这让老三家怎么过日子啊!
有老人提议,快去喊老三两把锁回来,这丫头得关起来才行,不然会杀人放火。
很快父母就赶了回来,外面已经围了一群人,沈红莲仍然在菜地里奋斗,母亲哭叫着抓起树条子冲向菜地,却被沈世海一把夺下。很淡定地说,坛子砸了就砸了,明天再去买。干脆把菜全铲了腌咸菜。三丫怨恨我们,心里有苦发不出来,随她去。
母亲哭坐在地上,眼泪直滚。说得轻巧,四个坛子啊,三块多钱呢。
沈世海怒道,那又怎样。三块钱能买三丫的命么!早晨郎中说过,三丫有口气憋在心里,发不出来病就不会好,是我们对不起她,让她把气出了就好了。
有人说,她要是杀人放火咋办?
对。危险分子,最好关起来。没地方关,用铁链子锁着也行。
沈世海啪的一声把钉耙摔在地上,脸胀得通红,我家的姑娘,谁敢动试试。谁敢动她一个指头,我剁他一只手。她这么小,能杀得了谁。要放火也是从我自己家放起。砸的自家的,铲的自家的,碍你们啥事了。
大伯出来打圆场,我觉得老三说得对。三丫肯定是被一口气憋傻了,以前那么聪明,不可能好不了。只要没坏了别人家东西,谁也管不着。
转头又嘱咐沈世海,这几天你别出工了,好好在家里陪着三丫,反正再穷还能穷到哪儿去,孩子要紧。弟妹也别哭了,我看三丫没呆,心里明白着呢,迟早会好起来的。我手里余了三十块钱,老三晚上去拿,明天带三丫去城里找个好医生看看。
沈红莲站起来,平静地看着大伯父,心里一暖。大伯父对自家没得说,就二伯和小叔小心眼。
大伯父笑着上前,捏去沈红莲头上的草屑。丫头别怕,有大伯和你爸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沈红莲不自觉地点点头,鼻子发酸,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大伯笑了,真乖,三丫最乖了。
沈世海抓来锄头,丝毫不顾妻子的反对,和沈红莲一起清除菜地。看热闹的都摇摇头,都说一家子脑子都出了问题,陆续避到远处嚼舌根去了。
见左右没人,沈红莲小声说,这菜别洗,甩甩泥巴晒两天,直接腌在坛子里密封起来就行。
什么密封?
就是用草塞住坛子口,再糊上烂泥。所有坛子都得这么做。
这我知道,和封酒一样。
你就知道喝酒。我和黑东西说了,可以买一坛子酒回来埋好。
大伯的钱要不要借?
当然要借,你还得到处借钱,别人才不会疑心。
那明天去用谁的钱?
借的钱你藏着别用,这阶段都用我的。恶鬼的钱,不用白不用。
你——你就不怕黑东西听见?
沈红莲挠挠头,挺起身子,理直气壮地说,听见又能怎样,没我们帮忙,他也吃不上。
沈世海点头,这倒也是。
菜铲得差不多了,沈世海又去糊烂泥,迫不及待地将肉坛子封好,又去树丛里挖了棵银杏树,放到坑边准备移栽。
晚上又是一顿满嘴流油。大丫和二丫脸色却都不好,沈世海追问下,大丫才磨磨蹭蹭说不想和沈红莲睡在一起。显然听信了村子里的传言,把沈红莲当成了危险分子。
沈红莲不在乎,说自己可以睡在堂屋边上,抱点草麦秆铺上小草席就行,实在不放心,就睡灶屋间,自己身子小,锅膛口外现成的柴火,扒拉几下就能睡。
最后沈红莲还是睡到外面的灶屋,说是屋,其实就是一批水的土墙草棚,这让沈红莲不得不考虑睡觉问题。因为夏天很快会到,到时候蚊虫叮咬,自己肯定受不了。
嗯,南隔壁的猪舍不错,得把那头猪尽快处理了。还有猪舍南隔壁的羊子味太大,两只羊也不能留。即便有一只母羊快下崽了,也得快刀斩乱麻。
睡梦中,只听见灶屋门轻轻一响,父亲小声说,你别动,我把肉坛子埋了。
因为准备充分,父亲很快就回来。埋好了,明早起来再整理一下。
沈红莲小声说,爸做事,我放心。
心里却说,放心个屁,差点把我活埋了。
但这马屁让沈世海开心不已,那黑鬼有没有和你说明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