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将军,您是老臣了,我敬重你这位前辈,但你我各为其主,我当年不过是一个庸碌之徒,是陛下在岭南提拔了我,我曾经以为,自己就要在岭南平庸地度过一生,陛下给了我不一样的境遇,陛下国士遇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周文育将军没有听从王琳的劝降,誓死不会背叛陈霸先。
王琳一向惜才,还想再劝周文育投降。
周文育重重摇了摇头,但还是敬重王琳,也一定程度上,理解他的义举。
“王公,你我各为其主,但我能理解您的举措,我们都有着不同的主公,不同的立场。今日吾之功业,皆为陛下所造就,有死而已,回报陛下。”
周文育一转身,便再不回头,最后的一剑,换来的是一片血模糊。
“收殓周将军遗体,去给陈霸先送回去吧。”
王琳眼含热泪,送走了这位铁血汉子。
噩耗传到了建康城。
台城之外,陈霸先一身素服,亲自迎接周文育的遗骨,大哭不已。
“二弟呀!”
陈霸先痛哭失声,哭喊声响彻整座大殿。
“二弟,当年我们许下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昔日布衣之时,陈霸先与周文育义结金兰,如今看着他面容如生,仿佛当年岭南初见之日,陈霸先痛断肝肠。
“大哥,使我三人戮力同心,天下谁人可挡。”
“就看我杀入这乱世,搅他个天翻地覆吧。”
侯安都闻听二哥凶信,也是快马加鞭,赶回建康。
“二哥……”
侯安都七尺大汉,趴在周文育尸体上痛哭失声。
身旁的部将连忙将侯将军拉了起来,担忧他悲伤过度,伤了身子。
“王琳老儿,老子要杀了你!”
侯安都一声怒吼。
陈霸先却缄默不语。
人群中,一位白衣少年翩翩远望,正是萧靖安公子。
他洒下一杯梨花酒,遥祭周文育将军。
在陈霸先军中之时,周文育性格宽厚,待萧靖安这个晚辈十分抬爱,靖安一直感激于心,如今他不幸罹难,萧靖安伤悼不已。
深夜,陈霸先与陈倩策马来到玄武湖畔。
“侄儿,你说,是不是真如靖安所言,朕称帝这步棋错了……”
“如今,连你周叔叔都被害了……”
陈霸先一声叹息。
“叔父乃为国家谋划,所作所为皆无错。”
陈倩沉吟良久。
陈霸先显然看出了陈倩犹犹豫豫的态度。
“你我叔侄,同生共死,何必要欺瞒叔父。”
陈倩方才说道:“靖安是天下第一谋士,他很早提醒过我们,贸然称帝,是最错的一步棋啊,这样会让叔父平定侯景的功绩,被谋杀废立的野心冲淡,最终荡然无存,南梁的忠臣,本来可以被我们拉拢,到了叔父称帝之时,皆会被逼反。今天的所有困境,都在靖安的预料之中。”
“还有一句话,是靖安所言,但侄儿不敢告诉叔父。”
陈倩对这句话,十分顾虑,颇为大逆不道。
“倩儿,你说吧,叔父不会怪罪于你。”
陈霸先的性情,一向甚是宽容,对于靖安的话,也不会过于计较。
“他说,如果叔父不悬崖勒马,未来的史书,会称这场大变乱为侯陈之乱。”
对于将自己与侯景相提并论,陈霸先倒是从未想到,他呵呵苦笑,不知该说什么。
“朕勤政爱民,不至于与侯景同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