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爹他，死了……”
王叔驻足停下，佝偻着肩，低着头，声音很重，有些沙哑。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程远还是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空气突然变得沉闷起来，不知为何，程远并没有流泪，只是吸了一口冷气长长的舒了出来。
半晌之后，才平静的说道：“王叔，有烟吗？”
王叔眼神闪过一丝惊诧，却也没有反驳，掏出一根蓝黄递了过来。
“啪嗒！”
深吸了一口，并没有出现咳嗽的反应，仿佛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吸烟了。
“他，走得可安详？”待烟散半截，程远才又开口。
“他的死地我无法踏足，只知道他被埋葬在了万骨之地，临死前我听到了他不甘的呐喊声，以及，让我照顾好你……”
说着，王叔的声音变得愈发颤巍，那一幕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漫山遍野的尸骸，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半座山，形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淌不绝，程天双膝跪地，眼里没有一丝恐惧，有的只是不甘。
他再也无法保护，保护自己这辈子唯一的，最珍贵的人了……
“只要保护好我儿子，我程天就！”
“死而无憾了……”
伴随着程天的头颅低下，也代表着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身上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浑身上下都是恶臭味，以及不断外溢的鲜血。
……
听完王叔的叙述，伴随着手中的烟燃烬，最后一缕白烟消散后，程远内心触动，不再继续问下去。
抬腿，朝着前方走去，瞳孔里没有眼泪，也没有沮丧，有的只是一种怅然，以及无边的落寞……
“老爹的尸体，我会将他带回来……”
王叔没有多言，他知道虽然程远没有流泪，也没有表现出半分痛苦的神色。
可往往就是这样，才是人最痛苦时候的表现，人在处于极度伤心难过的时候，是无声的哭泣，也是无法表露出的情感。
就连自身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前往王叔家的一路上，程远脑海中总是会闪过曾经和老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有欢乐的时光，也有争吵时的拌嘴，当然，更多的是温馨。
当自己夜晚踢被子时，是老爹给盖上的，自己大半夜饿了，是老爹撑着疲惫的身躯做的宵夜，自己生病的时候是老爹推去一切工作来陪伴自己……
太多太多的故事，哪怕是花上三天的时间也无法说清，只有那些一点一滴的回忆才能够支撑现在的程远不犯傻事。
还记得，老爹时常挂在嘴边的一段话：如果哪一天老子死了，你小子可得来接老子回家啊，老子可睡不惯外面的土地，还是老家的风景好！
待我回家，带我回家，代我回家……
来到王叔家，程远足足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整整七天，茶不思饭不想，无论是多好吃的东西，只是一口就变得索然无味。
七天，程远没有睡着过超三个小时，脑海里全是老爹死去当时的场景，以及这些时光的回忆……
期间，程远无声的宣泄了一次，眼泪如同雨滴一般低落在枕头上，整个身躯不断的颤抖，不知过了多久，待程远醒来之际。
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又过了一会，一抹阳光透过窗户照射了进来，正好照在了程远的脸庞上。
很温暖……
就像是老爹的抚摸一般……
“老爹，是你吗？”程远双眼无神，前方好像出现了老爹的幻象，正在朝着自己微笑的伸出双臂。
“不，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噗通！
程远连滚带爬的摔下了床，想要距离老爹更进一步，可，老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离开，直到消散……
伴随着太阳的升起，象征着希望的光辉洒在了大地之上，万物复苏，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植物的光合。
程远爬起身，站在窗台，任由刺眼的阳光落在身上，看着这一幕，生机盎然，充斥着希望。
“老爹，放心去吧，我一定会带你回家！”
程远突然下定了决心，眼神坚毅的转过身，洗漱，刮胡子，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服，还顺便梳了一个帅气的发型。
只是，头发却是白色……
嘎吱……
推开房门，入眼而来的是憔悴不少的王叔，神情疲惫，目光黯然，佝偻着肩，眸子里清晰的红血丝。
陡然回神，王叔张了张口，却一句话没说，只是颤巍的伸出手拍在程远的肩膀上，虽一句话没说，却满是欣慰。
“王叔，告诉我一切可好？”程远语气淡然，目光却是坚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