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年历练,再也看不出当初那副青涩娇柔的影子,令人感叹时间给人带来的改变。
别的吴青悠不清楚,但至少已经可以确定江晟年和黎歆之间没有什么,只是个中细节,当事人不说,她也不好问,就当是一个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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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朝澜夺得影帝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进江晟年的耳朵里。
第二年,江晟年以制片人的身份制作了《影帝》这部电影,导演是当年赏识他、让他成功走入大众视野并获得影帝头衔的吴峰,两人的合作令这部电影有了别样的意义,不仅票房惊人,而且在第二年的铜马奖中获得最佳影片的荣誉。
江朝澜坐在台下苦笑。
到了今天,他对江晟年已经没有怨恨,更多是对这个对手的敬佩与折服。
他的确很强,而他还需要努力。
从领奖台上下来,江晟年看了江朝澜一眼,两人目光对上,江朝澜没有躲闪,他微笑示意,即是和解。
事情到这里,江晟年觉得已经可以了。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江朝澜都缺少一个真正懂他的人,即便是他的父母、朝夕相处的爱人,前者从不关心他的职业,后者希望他将重心放到家庭,导致他在被眼前的成功蒙蔽,而恋人以爱的名义将他往绝路上引,他还以为自己只是追求自由,而且有资格追求自由。
这一世一切都变了。
他不断地遇到挫折,见识了娱乐圈的残酷,意识到上天不会永远眷顾他。而他身边有一个江晟年,比他优秀,却对他怀着极大的恶意,一直找机会打压他,让他差点一蹶不振。
幸亏有“吴悠悠”。
江朝澜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吴悠悠”的真实身份,更不会知道塑造“吴悠悠”这个人物的幕后操控者不是吴青悠,而是江晟年。
试想,吴青悠不过是一个比江朝澜还小几岁的小女生罢了,她是吴峰的侄女,又天生讨喜,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从不愁资源,也不愁不红,怎么可能理解江朝澜遇到的痛苦呢?即便理解,也无法设身处地,给出成熟有建树的建议。
这种时候吴青悠只能把问题抛给他,请他指导,甚至细化到如何用词、发送时间、语气变化到后来这种情况越来越少,因为江朝澜在不断成长。
江晟年给予他超越的动力,“吴悠悠”在他感到累的时候扶他一把,严丝合缝的配合,现在的江朝澜已经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不再轻易地被流言蜚语所影响,这就是江晟年的目标。
至于黎歆,她也不再是曾经把全部的幸福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的小女生了。她比江朝澜更快地变成熟,利用江晟年工作室的平台成功转型成为经纪人,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江晟年相信他们之间还有爱,但两人最终会不会在一起,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两个足够健全的人格碰撞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发生上一世的悲剧。
还有吴青悠,她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任务范围内,但江晟年希望她也能得到幸福。让吴青悠接近江朝澜,便是因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世上并无完人,而江朝澜外表与气质过于出众,内在却不足与之匹配。他太脆弱,思想停留在浅薄的层面,令人怜惜但无法生出崇拜之情。
吴青悠家庭背景优越,父辈们每一个都是人物,上一世对江朝澜如此迷恋,离不开江朝澜在当时风光无匹的背景,这在她和江晟年的相处过程中再次得到验证。
所以,这样的发现必然让吴青悠产生一种心理落差,热情消减是既定的结果。
现在,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这个世界,江晟年的生命终结在适当的时刻,没有任何痛苦,当灵魂离体,躯壳瞬间死亡,看起来安详而宁静。
*
追悼会上,黎歆遇到了吴青悠。
两人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在场的大多数人一样,她们对他的离开充满疑惑,没有任何迹象,没有疾病和其他原因,他突然走了。
奇怪的是,疑惑的同时又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因为他的一切都那么不同寻常,包括死亡。
两人平和打了声招呼,都想起自己当年对对方那些说不出口的心情和想法,如今都已经是不值得一提的过去了。
接着黎歆看到了乔平。
还记得那时候在片场,她就是个任人欺负的小丫头,在乔平面前抬不起头。现在她们是同行,乔平面对她的时候也不得不卖几分面子给她,现在这种场景之下,乔平反倒躲闪起来,倒是黎歆从容不迫,从头到尾眼睛直视着他,即便江朝澜出现也没有任何动摇。
江朝澜回视这个他依旧深爱着的女孩,或者现在不该用这个词来称呼她,心中无比平静。
他知道,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而江晟年,或许这辈子他都无法超越他,但无所谓了,他已经超越了自己,这就够了。
流浪汉的身体得到很好的安置,算是江晟年对占据他身体仅能做的回报,没有任何停留,他便进入了下一个世界。
101.末世
末世(一)
这是一个末世世界。
江晟年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很小的房间里。
并不夸张,整间屋子只容纳得下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以及一个简易衣柜,层高目测只有两米多一点,令这个空间更显逼仄,使人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
从床上坐起来,露在短袖之外的细瘦手臂是长久不见阳光的苍白,肉软塌塌的,一看就知道平时缺乏锻炼。
床的正对面墙壁上有一面落地镜,照出江晟年此刻的模样——同样苍白的脸色,眼睛疲惫无神,头发也许久没打理了,长长的乱糟糟地支棱在脑袋上,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宅男本男了。
才清醒没多久,枕头边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上三个字——“江旻年”。
江晟年接起来,听到话筒里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仅凭这声音,几乎就能感觉到其主人是一个十分自信而强大的人,更难得的是,这种自信强大下面隐隐透着孩子气的天真,倒与江旻年在自己脑海中的形象完美重叠起来。
“哥,你在哪儿?”
“我在家。”江晟年说。
对面沉默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那不是你的家,你有家,为什么总想要脱离我们,难道这真的让你觉得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