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朝中官员胆战心惊,人人自危,再这样继续下去,他这个皇帝很快就会成为光杆一个,这绝不是他当初想要的。
于是,他又颁布了一系列法令,恩威并济,鼓励官员及其家人自动上缴脏款,这样就可以获得赦免。
许多人耐不住苦,纷纷写信给家里人,倒有不少人缴出了脏款,获得赫免。
这一切,宋亦欢都看在眼里,因为他一直被关押在这里,他从来没有想过宋允修竟然有这样的决心和能力来治理贪官,哪怕是他的父皇,在许多时候,为了稳定朝局,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也很痛恨这些贪官,所有对宋允修倒减少了几分恨,多了几分敬佩。
最重要的是,他获知宋允修竟然为姬家军,为姐姐平冤昭雪了,这是埋在他心里最深的一根刺,时时戳痛他的心窝,如今这根刺已经拔了出来,他倒心安不少。
相比于那些人的哀嚎,他反倒显得格格不入的平静。
今夜,皇帝突然要提审他,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惧怕,也没有什么波澜,该来的总是会来。
他没有想到,皇帝并没有来刑部天牢提审他,而是派人将他带进了宫,提审他的地方就在凝晖宫的地下囚室。
当他跨入秘室的那一刻开始,就牵起了他过去的回忆。
一阵阴冷的风穿入地下秘室吹在他的身上,他非但没觉得有一点儿的冷,相反还觉得十分温暖。
这里曾是十七年前他们大家犯了一次很严重的错误,烧了胡婕妤的衣服,还烧了她的头发,引起父皇震怒,将他们集体禁闭的地方。
他们被关押在这座阴冷的地下囚室七天七夜,那时候倒也不觉得苦,因为大家还能够在一起,况且除了冷些,也没饿着他们,阿离哥心疼他们,偷偷的送了吃的过来,这七天七夜过的倒也算快。
后来,这就成了他人生中深刻而温暖的一段回忆。
他不知道宋允修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提审他。
他的过去与宋允修根本没有什么交接之处,他们虽然是兄弟,但宋允修失踪的时候才几岁大,而他比他小了两岁,对他根本没有任何记忆。
他意在何处
他实在想不通,一步一步慢慢的朝里走,他忽然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正负手背对着他站在那里,他好像垂着头正在看着什么。
除了他,再没有一个人。
、332宋亦欢,你可知罪
墙壁龛窟里烛火微微,风刮过,烛火摇曳,照在他的身上,笼下一层扭曲的影子,飘飘忽忽,看上去像是鬼魅一般。
宋亦欢停了下来,挺直脊梁,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没有跪下行礼,也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满腹狐疑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
虽然,他早就知道莲月教教主夜无心的存在,却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真面目,更不会想到他就是宋允修。
当他看到他真面目的那一天,他成了谋逆叛乱的乱臣贼子,而他却成了新帝。
他到现在都不能服气,他苦心经营的一切,结果是为他铺平了登上帝位的道路。
所以,哪怕是死,他也不会臣服于他。
感受到背后有一双仇视的目光在盯着自己,慢慢的,宋景年转过了身,漆黑的眼睛深沉的让人看不到任何的光。
宋亦欢看到这样的眼神怔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阴幽的瞳仁,虽西华门之变那天他见过他,可那是白天,现在是深夜,见到他,当真有一种见到鬼的感觉。
宋景年上下看了一眼宋亦欢,冷冷道:“宋亦欢,你可知罪”
他的声音比他的眼神还要冰冷,宋亦欢浑身的汗毛不由的竖了起来,虽已入夏,和他在一起却好像比冬天还要寒冷。
这样的冰冷让他想起了他的七哥宋星辰,可七哥身体的冰冷是因为他得了不治之症,这个宋允修的身上为何也有一股很浓重的冰寒之气
想了想,他将腰背挺得更加笔直,仰起头,回以一个冷笑:“我何罪之有不过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他微垂了眼睫,笼下一层阴翳,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显得阴鸷,他轻幽幽的笑了一声:“你以为朕提审你是因为你谋逆叛乱之事”
宋亦欢怔忡了一下,疑惑的看着他:“除了这件事,你还有什么可审的”
宋景年冷笑的凝视着他的眼睛,淡声道:“正如你所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谋逆叛乱之事本来就没什么可审的,朕想审你姬家军一案。”
宋亦欢的眼睛顿时闪烁过一道流光,虽只是刹那,却融合了各种复杂的情绪,他立刻问他道:“你什么意思,姬家军不是已经平冤昭雪了吗”
“怎么,你心虚了”宋景年负手慢慢朝着他走来,左手的手指不经意的敲击着右手的掌心,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时,犀利如刀,“是谁半道劫杀了裴诺,截走了宋景年写给姬将军的密函”
此话一出,宋亦欢如遭五雷轰顶,刹时间,身形一晃,脸色惨白,冷汗也跟着涔涔流下,而他的脑子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乱轰轰的混沌一片。
这是他永远也不想记起的事,为什么偏偏让宋允修知道了
他相信这个世上,除了他和顾严,没有人能知道此事,难道是顾严出卖了他
不,顾严为他出生入死,绝不可能出卖他
“若不是你截走那封密函,姬将军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五万姬家军或许就不会惨死在虎头湾。”
“”
“若不是你截走那封密函,宋景年也不可能在获知裴诺身死,密函被截之后,挺而走险,单枪匹马杀入皇宫,想拿下太后做人质,为姬家军争取一线生机,结果却惨遭诛杀”
当他获知密函没有成功送出之后,再想另送一封密函时间上已经来不及,所以他只能选择一条死路。
他以为只要能拿下太后,以她做人质,沈遥和韩硕必定不敢再轻举妄动,原想着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上天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真的死了。
他每说一个字,就是一刀,刀刀致命将宋亦欢的心割裂的支离破碎。
他几乎再无法站定,身子一软,跌跪在地。
这是他此生办的最愚蠢,也最无法原谅自己的一件事。
“不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
“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也改变不了你犯下的罪孽”
“”
“宋亦欢,你可知罪”
“臣弟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他抬起头,面如死灰的看着他,眼睛里再没有半分不服和倨傲,他甚至没有力气再拭去眼中的泪水,看着他的脸有些模糊,“你杀了臣弟吧”
当初,他并不知道那是阿离哥写给姬将军揭露沈遥和太后阴谋的密信,他也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以为裴诺是东凉国派来潜伏在阿离哥身边的奸细,而他手上的那封密函正是坐实了阿离哥和姬将军勾结的证据,所以才带着顾严一起杀了裴诺,并且截下他所带的密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