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来不为喝茶,也不似上次那样宣布他对穆黎势在必得的决心,而是为了在老爷子的决议下,保住穆黎。
事实上,他在来的途中想了很多,如果穆家因此被毁,他反而觉得是件好事,那样的话,穆黎便不会再受制于穆德忠,不必要再留在梨花溪。
书房内只剩下兄弟两人,蔺易胜先表明来意。
“大哥,这次后山的命案真相是什么对蔺家而言不重要,爷爷已经决定让穆家来背这口锅,阿黎是穆家人,同时还是你的妻子,她如果也被牵涉其中,对你也会有不好的影响。”
“这是人命,爷爷虽然有他的想法,但不代表他一定能做到。”蔺瑾谦品着茶,淡淡地说,“你在意穆黎,想要护住她,这无可厚非,但不要操之过急。”
“大哥你也是蔺家人,难道不了解爷爷他决定要做的事情,那就是一定会做到的。”
“换做是商场上,或许是一定做到。可这是命案,警察破案讲究的是真凭实据,没有证据,想怎么样都没用。”
“或许你还不知道,爷爷已经打过招呼,这次的案件会遵照蔺家的意思来办。”
“哦。”蔺瑾谦饶有兴趣地放下紫砂茶杯,闭上眼转起了佛珠,蔺家的地位与实力他怎么会不知可如斯动用,着实是前所未有。
蔺易胜见他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想起在寿宴当场,他任凭穆黎承受难堪而不出手,一颗心悬到了喉咙。
倘若真对穆家下手,要护穆黎,最适宜的人还是蔺瑾谦。
“不管怎么说,你与阿黎是夫妻一场,即便她的遭遇给蔺家蒙羞,但她承受的不必蔺家少。再者,作为你的妻子,她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你就不愿帮她吗”
“你帮不了,我又怎么能帮”
“至少你还是她的丈夫。”
“你曾受恩于她。”
“丈夫要想保护妻子,名正言顺。”
“受恩他人,报其恩德,也是名正言顺。”
蔺易胜凝住,瞬间竟无言以对,这是头一次,他与这位大哥开启了唇枪舌战,也算是亲身领教了商场上多年的传言。
他谦谦有礼之下的疾言厉色,是任何人都挡不住的。
“你不肯帮她,莫非是对她有恨”默了几秒,蔺易胜话锋一转,问得他怔愕不语,“难道你真恨她恨她当年的境遇让蔺家受辱,让你受辱”
蔺瑾谦垂眸不语,极其缓慢地转着佛珠。
“真是这样吗”蔺易胜大吃一惊,失望而愤怒地起身,“难道你不清楚她为何会有那样的遭遇她的人生因此被毁,你却记恨着她那她要记恨谁”
“她难道不该记恨你吗”蔺瑾谦脱口而出,下颚微扬,倨傲而清贵。
蔺易胜愣住了,怔怔地站着,又被问得欲言又止。
蔺瑾谦缓缓呼出一气,垂下眼,薄唇一张一合默默地念起了佛经以求静心。
“是该恨我。”蔺易胜吞下哽咽,走向了落地窗,微暗光线的照射下,他的身影满是落寞,“如果当时我没有答应母亲出国,就不会有后来这一切了。可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没用,我现在只想保护好她,不让她再受任何伤害。”
“既然你想保护好她,又何必来找我”
“你是她的丈夫”提起这个不愿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蔺易胜的心更痛了。
“丈夫不代表一定要保护她,更何况,你应该知道,我即将迎娶凌姝。这不也是你希望的吗”
“迎娶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儿,不是吗再者,现在蔺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和凌姝的事情,恐怕得搁置一段时间了。”
“纵然如此,我娶凌姝也是既定的事实。”
“你”蔺易胜气急,强忍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最后一次问道,“你当真不肯保她”
蔺瑾谦缓缓抬起眼来,眸中光芒坚定坚决,“当初她的人生轨迹因你改变,昨晚的寿宴她本可以不出现,是你把她接了进来,说起来也是因你才牵涉其中,你既然想保护她,就不该假手于人。”
蔺易胜紧抿起了唇,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为穆黎感到彻骨的绝望,有一个急功近利的父亲,还有一个冷酷无情的丈夫。
好,他不请任何人帮忙,既然都是因他而起,他就亲自来解决
一言不发地,蔺易胜拂袖而去,书房的门摔得震天响。
蔺瑾谦握住了佛珠,取下,放在了一旁,坚定的眸光渐渐浮现出恼恨冤有头债有主,他早就说过,是清算的时候了。
人命这类骇人听闻的案件,侦破的速度没那么快,何况还是一起疑点重重线索极少的案子。
穆黎待在梨花溪一整天,时刻关注新闻,不见任何风声,她想了许多,还是决定先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正常生活上班。
昨儿下午,蔺易胜来了一趟,想来是为案件前来,但不知和蔺瑾谦聊了些什么,两人不欢而散。
蔺惜又被送离了梨花溪,问起来,罗赫只说蔺瑾谦不想让蔺惜听到不好的东西,才把她送去的专门照看的机构,整日早出晚归的,比她上班还要忙。
蔺瑾谦也不再下楼用早餐,由家佣送去书房,不见踪影。
整个梨花溪空荡荡的,笼罩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仿佛命案不是在青峦山发生的,而是在这儿,在这里的后山。
拜谷工作室这边亦是稀奇得很,穆黎一到,就听陆琳说,谷文琛受其父亲谷松相邀,一同到国外参加世界级的心理研讨会去了。
偏偏凑到了这个时候,穆黎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万事万物都有牵连。
午餐过后,舒莞露面了,和往常一样带在自己办公室。
穆黎这才想起来,作为侯奕的妻子,昨晚的寿宴为何不见她没过多久,杜笙便来了,拿着一份文件,匆匆推开了舒莞的办公室门。
彼时舒莞正在接听谷文琛打来的国际电话,轻轻点头“嗯嗯”地应着,右手拿笔快速地记录着什么。
杜笙在她对面坐下,没一会儿,陆琳敲门进来,端上一杯水就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谷老师给你电话了”舒莞才压下电话,杜笙就迫不及待地问。
舒莞看了看他,点头,垂眸整理记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