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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钩玄索隐(2 / 2)

怀里揣着最后的几十文钱,火辣辣地烧手,要不是那个小孩,他今天连饭都没着落。可明天呢?后天呢?百日千日后呢?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官道上,大队人马扬起漫天尘土,隆隆震耳声响,让严振东又想起了家乡的那个下午,他从田地里回来,也是这个声音,但他再也找不到家了……

边上的店家听得如痴如醉,忍不住插话道:“道长,那你有没有听过城外五里亭的事?十年前那里遭遇大饥没一个人跑出来,已成鬼域。可时至今日都经常有人说,亭里看到无腿女人出没,抱着已经断气的婴儿,与过路讨吃……”

江闻哈哈一笑:“不知道。练武功有什么好玩的,如果像你想看的那样,厉害的站着,弱鸡的躺着,对错清清楚楚,江湖哪里还有这么多的恩怨情仇?真想不明白的话,你还是跟我学做饭吧,只要有人敢说你做的难吃,你可以用物理方式让他承认好吃。”

“晋人所好清谈又称挥犀,自诩已知幽明,却不知道详里,因此把这些祸福妖祥前前后后合在了一起,用‘志怪’的名义写下。”

马上的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腾空落马,五脏六腑像被揉碎了塞进肚子里,滚了两圈,就只剩下持续不断的呕血声了。

他不甘心啊!

为什么自己多年习武一事无成?

为什么窃名之辈却能众星捧月?

为什么一身功夫换不来一顿饭?

为什么到哪里都没有容身之地?

“朝廷办案,闲人闪开!”

人离乡贱,街头卖艺没人捧场、武馆正名遭人排挤,在老家听说的江湖形象支离破碎,刚好每一个碎片都能扎进他的心里。再这么下去,留给他的出路只有到码头扛包这一条路了。

马刀破空而来。

严振东回答震起地上尘土,人却铁塔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随后的一拳,恰到好处,理所当然。

小石头看上去就五六岁大,实际上已经十岁,再过几年成亲都绰绰有余,但江闻老把他当小孩子,直到他问出这样的问题。

江闻拍了拍他的脑袋,忽然说道:“想知道为什么要习武,改天我就教你读书,今天师傅给你讲个故事。”

“既而得僧天赏、术士耿概张岗等,令起居舍人吕夷简、入内押班周怀政鞫之,坐尝为邪法,并弃市,其连坐配流者数人。然讹言实无其状。时自京师以南,皆重闭深处,知应天府王曾令夜开里门,敢倡言者即捕之,妖亦不兴。”

(._.`)

江闻拍了拍他的脑袋,“世态有时候不一定对,但倘若不似你想象,倒肯定是有它背后的原因。你可以翻书、可以问人,可以自己想,但终究要解决的问题不仅是问为什么,还得从根上找。”

小石头却恍若未闻,低头看着饭碗。

“至于深涉其中,以行貌绝美著名的何晏,在被司马懿所杀之前已经深染其中。那时的何晏‘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谓之鬼幽。’可见服用五石散的后果,他自己都顾不上了………”

江闻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

严振东迎着风站着,眯眼看见天边太阳从云层里漏出脑袋,任由清兵的大部人马团团围住自己,他仰着头,只觉得一切都回来了。

江闻拱了拱手:“暂居此去十里,大王峰。”

“说到底,是那些读书人自视甚高,自诩学究天理、道指太玄,想尽办法想要调查。可越到后来,他们也只有吃了何晏的五石散,醺醺如醉奔走狂呼的时候,才能胡乱写下几笔,随后筋疲力尽地,在惶恐不安中睡个好觉……”

哐当一声,店家手里的碗掉在地上,面汤洒了一地,可他的眼睛却纹丝不动地盯着对方,瞳孔因为恐惧缩成了一个黑点,方才伶俐的口舌如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架……架壑峰……那鬼地方……”

江闻叹了口气,把饭钱放在桌上,带着小石头悄然离去。

“懂了吗?学武,首先是为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