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孙雨借口准备行李,回了寝所。
先打起精神,找出上历用的褾褙青纸,取出几张放一边。剩下的约莫有个二百来张,也不裁剪,卷起来收在一个招文袋中。
把纸张铺好,一边拿起墨条慢慢磨着,一边尽量回忆学过的数学知识。
她想要试着将记得的知识点写下来送给贾宪。
很多知识点都忘记了,而且写出来的根本不成体系,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但也只能这样了。
写完了收好,她静静地在书案前面盘点今日在锦行的见闻。
织机改进,很多人的反应在孙雨的意料之外,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高姨妈胆小,所以想要逃避了事。
高姨爹实诚,他不敢和官府对着干,所以想要施压放贷的商贾,要求低息贷款。
而且他挺仗义。高家是户头,锦工借贷活不了,和高家并无直接干系。硬要置身事外,也是可以的。
高家公中规中矩,他说机子要按照出钱多少定下归属,可见更关注的是高家的利益最大化。
孙雨用毛笔圈住“高家公”,仔细琢磨这个大父的心思。
他应该判断出胳膊拧不过大腿,上头定下的政策是必须执行的,但高家也不是没利可图。比如机子的归属。
孙雨想起他曾说过,京官只是捎带着办理织机改进。
苗院使、陈知府都是京官,推动织机改进也就是为了多赚钱,政绩好看点,课利多一些。
对于织机归谁,他们才不关心呢。过两年升迁了,织机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高家不一样。
高家世世代代就是织绫锦的,手上握有多少锦工、多少织机,就有多少权力,就有立足的根本。
高姨妈有时候会和孙雨絮叨一些绫锦院历史,曾经骄傲的讲过高家怎么当上户头的。
那时绫锦院改革,上头说工匠太多,琐事太杂,要设立“户头”,管理这些工匠。
大家伙怕担干系,都不敢应承,后来高家接了担子,一步一步发展,才有了现在脱贱为良的日子。
如今又遇改进,高家公一定想尝试将织机掌握在手里。
孙雨点点头,心想:“大父忙着和锦行的人交涉,应该不是想黄掉织机改进,反而是想把事儿闹大,好从中取利。”
又思及锦行里人们的态度。
黄行首慈眉善目的,基本没说话,就最后勉励自己几句,看不出他什么心思。
那个胖子说的很多,孙雨当时给问的紧张了,没顾上看周围人什么表情,现在回想,有些懊悔:自己又不是犯人,怕什么呢。
仔细回想胖子的话,孙雨忽然记起他说了一句“缪力同心,勇于任事”,忙将这两个词写在纸上,揣摩一会。
勇于任事,让谁任事呢?勇于任什么事呢?
当时他在和大父说话,难道是叫大父干什么事?哦,对了,他下一句就是让大父打探消息,可是……可是消息是自己打探来的!
孙雨皱眉,狐疑不已:自己对外形象就是个小毛丫头,难道胖子是让自己勇于任事?
左思右想,看不出胖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