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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沈紫言转念一想,突然会意过来,皇帝采取的应该是一种平衡的手段,南有福王,北有泰王,这样才能维持一种南北的平衡。

一开始泰王背后站着皇帝,福王就是说什么,只怕都是错的。

皇帝只知道自己醒来第一个在寝宫内见着的,就是皇后娘娘。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当自己在病中时皇后不离不弃,待她也就比往日和颜悦色了些。却说皇后娘娘见皇上突然转醒,吓得魂不附体,面无人色,唯恐皇上追究起来。但见着皇上待自己更比从前多了几分亲昵,虽不知何故,但也在心里窃喜不已,在皇上跟前也是百般殷勤。

皇上才从病中醒来不久,自然有些神志不清,见着皇后在一旁小心服侍,心里十分受用,难得的露出几分好颜色来,只是浑身上下虚软无力,说不出话来。略喘了一阵,才说道:“皇后这几日辛苦了。”皇后几时见过皇上有这样的神情,顿时大喜过望,忙趁热打铁,低声说道:“皇上,臣妾有事要禀。”皇上眨了眨眼,露出几分鼓励的神色。一旁的内侍见着就带了屏风后面的太医下去。

皇后就说道:“臣妾如今也是将近五十岁的人了,只是膝下空虚,屡屡想起,不免神伤,恰巧虞妃妹妹有意将四皇子过继给臣妾为子。臣妾本不欲答应,但虞妃妹妹只说她和臣妾好了一场,不忍见臣妾半生寂寥,她又还年轻着,日后可以再生养”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龙榻上的皇上一阵剧烈咳嗽,投来的目光似刀子一般锋利,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柔和。皇后见着心惊不已,说话的语气也就渐渐低了下去,“横竖不管四皇子是过继给臣妾还是依旧在虞妃名下,都是皇上的儿子”只是见着对面皇上的目光锐利不已,似要将她刺穿一般,说话就少了几分底气。

还未待皇上说话,就听外间内侍来报:“太后娘娘来了”皇后大吃一惊,按捺住心里的恐慌,忙迎了上去。她虽借着泰王的势在太后身边安插了几个人,只是这些年一直对太后怀着忌惮之心,久而久之,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太后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向了皇上,厉声问:“太医们呢”皇上身边的内侍见着太后面色不虞,却又不敢得罪皇后,战战兢兢的不敢答话。

太后脸色更是难看,冷哼了一声,走到了皇上床边,看了面色灰白的皇上一眼,叹了一口气,“你们都下去吧。”

第158章 丧礼一

皇后看了太后一眼,呆在原地没有挪步。太后眼角余光见着皇后要走不走的样子,脸色更是难看,“我和皇上有体己话要说”皇后又看了皇上一眼,见他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只得讪讪然下去了,心里却在盘算,若是太后在皇上跟前说了自己坏话可怎么着。

不过,转念一想,皇上这些年对太后虽然敬重,可是没有那种母子间的亲昵,也极少说话

这样想着,心里微松。

太后看着一脸病色的皇上,眼眶微湿,柔声问:“你怎么样了”皇上还是第一次听到太后如此柔和的语气,微微一愣,随即抑制不住的咳了几声,太后忙掏出帕子替他擦拭嘴角,已偷偷问过太医,心知皇上不过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心里一阵酸楚。

白发人送黑发人,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倒叫太后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一滴浊泪刚好落在皇上干瘦的手背上。

皇上痴痴看着那滴泪,心里顿时不是个滋味,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又或许是临终前的真情流露,突然直直的看着太后,“母后,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和四弟病了,那时候我去永乐宫找你,你正抱着四弟吃药,看也没有看我一眼”

太后一怔,往事历历在目,那时候皇上又是羡慕又是落寞的眼神叫她心如刀尖扎过一般,忍不住泪盈于睫,“那时候你是太子,我和你父皇都对你寄予厚望,不想将你教养成娇生惯养的性子,只盼着你能成才”

皇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的坐了起来,动作太突然,叫太后猝不及防,“我一直在想,我哪里比不上四弟,为什么你和父皇一直宠着他,他要什么有什么,我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话从一个五十来岁的人口里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太后嘴角微嗡,开合数次,终究是没有说话。皇帝方才连喘气都吃力,这下见太后娘娘无话可说,却平白来了力气,滔滔不绝的说道:“四弟喜欢兵法,父皇就让他去战场上历练,四弟喜欢书法,父皇就暗中命人从各地收集名家字帖来让四弟临摹不知道多少次,你们总是在我面前提起四弟,总是说四弟多能干,多聪明我总是被训斥的那一个”

说话及此,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喘着气说道:“你们眼里从来都只有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四弟,什么时候才会顾及到做长子的我”皇上虽是五十来岁的人,可脸上堆满了皱纹,竟似比往日又老了十来岁的模样。

太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想到自己这个大儿子将不久于人世,索性让他将心里话全数说出来,也免得他带着什么遗憾离去。虽是如此想,还是心如绞痛,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福王是幼子,太后虽然心里偏疼些,可先皇要历练他时,也从来没有拦着,只是没想到居然让皇上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不是不疼惜他,而是他是太子,有些责任是必须要担当的,哪能放任他肆意妄为

太后此来本是想和皇上说说泰王之事,今日见着他难得的说了真话,也就任由他继续说下去。“那时候我是太子,可是四弟和三弟,总是一起玩,从来也没有看上我一眼。反倒是二弟,总是偷偷和我一起玩,想不到到最后父皇将他流放到了边疆”

太后听着这话,冷眉头微蹙,“泰王可从来就没有安过什么好心”“安没有安好心我不知道。”皇上又气喘吁吁的咳了几声,“我只知道小时候他是我唯一的玩伴,可是你和父皇都不喜欢他。”

太后又是气恼又是心酸,“可惜那个你唯一的玩伴,现在想要谋反了”此话一出,叫咳嗽不止的皇上顿时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反驳,“你们都骗我”太后从床沿上站了起来,“他当然是你的好玩伴,这些年进献了不少美女,暗中招兵买马,借着抗击蒙古兵的名义克扣军饷,当然是你的好兄弟了”

皇上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然后眼里的光华,却如同落日的余晖,一点点散去。

太后背对着龙榻,只听皇上喃喃自语:“你们都不喜欢我,从小就不喜欢我”太后顿时老泪纵横,咬了咬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座华丽的寝宫。

沈紫言见杜怀瑾和没事人似的,懒洋洋的一口一口抿着茶,也不知他哪来的闲情逸致,倒叫自己生出一股杞人忧天的感觉来,自嘲的笑了笑,“你难道就不担心”“担心啊。”杜怀瑾眉眼都没有动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如何不担心了。”

沈紫言顿时语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