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们讲故事,听完你们才能了解你们的爷爷外公是什么样的人。”
孩子们茫然失措,不知是去走留,佳音还没失掉主心骨,二弟的矛头对准公公,只要公公离场就能釜底抽薪。
她扶住多喜:“爸,您进屋去吧,我们会劝二弟的。”
多喜却迈不动步子,他怕被清算旧账,可离场等于畏罪潜逃,他背了三十多年良心债,实在背不动了。
赛亮已丧失理智,断然挥下屠刀。
“爸,您恐怕忘了吧,忘了当初在我妈怀孕时染上酒瘾,忘了每天喝醉后怎么打老婆,我还在我妈肚子里就天天挨您的打,我妈经常被您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可不管怎么疼都拼命护住肚子,否则我有九条命也被您结果了。
这些是我从舅舅那里听来的,胎里挨的打我不记得,但记事后那些毒打全部印象深刻。您拿皮带抽拿酒瓶砸抬掌劈伸腿踹,经常打得我满地乱爬,哭爹喊娘求饶都不管用,非得等您打累才罢手。您不打大哥,专打我和我妈,就因为算命的说我妈克夫,说我克父,您做生意亏本,打牌输钱,被人坑了骗了,统统把账算到我们母子头上,对我们比对仇人还狠。
我妈先是求,哭、跪、磕头,什么都做过,不见效只好拼命忍,您骂她她不出声,打她她只护着我,哪怕自己被打得遍体鳞伤。每天夜里您打完骂完呼呼大睡后,她都抱着我哭,哭到我在她怀里睡着,她又把眼泪往肚子里咽。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您一点点把她逼上绝路。
她死的当天,您为一点小事操起烟灰缸砸她额角,她是缠着纱布滴着血为我们做完最后一顿饭的。那天晚上她抱着我说,亮亮,妈妈要是不在了,你要听爸爸哥哥的话,妈妈去庙里求过菩萨,他会长长久久保佑你。我那时只有五岁,心里也怕,睡觉时死命拽着她的衣角,半夜醒来衣服还在,床却空了。您知道她在什么地方,现在我不说,您自己告诉嫂子她们,告诉她们我妈去了哪儿”
石破天惊的消息震惊全场,小辈们自然不知情,千金也是头一回听说。
他们由此省悟赛亮为什么会和多喜扦格难通。
兄弟里秀明是亲历者,贵和早年曾道听途说。其余景怡是赛家旧邻,佳音久居长乐镇,也都了解一些内情,知道这是赛家尘封的隐秘,装聋作哑不去碰触,怎料今天被赛亮亲手捅破了。
秀明很同情赛亮,但不能容忍他败坏父亲的形象,责骂:“小亮,这事都过去三十多年了,爸也很难过,这些年不停忏悔,不然也不会对你那么好”
赛亮不接受他的看法。
“他对我再好能换回我妈的命吗我一看到他就想起我妈脸上盖着纸钱躺在长凳子上的情景,到现在还常常做噩梦”
“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能想开点”
“她不是你亲妈,你当然想得开”
“那你想怎样让爸为二妈偿命吗家里不止你一个人没有妈,我没有,千金、贵和还有胜利,我们哪一个不是早早没了妈可爸对你的优待比对我们任何一个都多。从小吃的穿的玩的,哪样缺过小学时你看同学家有任天堂的游戏机,不过那么一说,爸立马买给你,结果玩了几天说没意思,才转手扔给我。上中学,有钱的学生流行随身听,爸又托人从深圳弄来一部松下原装进口的给你,我不小心摔坏了,还被他痛打一顿。再后来又给你买cd机、b机、手机,那都是有钱人用的东西,我们家那会儿穷,爸想把你当有钱人家的少爷养,勒紧裤腰带供你,可从没见你感谢过他。你结婚时爸在喜来登包了六十桌酒席,亲戚朋友全请到,迎亲的车队排满整条街,还送了弟妹好几万的金首饰。我结婚时家里只出了一套枕头被褥,珍珠妈连对耳环都没拿到,对比一下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秀明起初只想说两句,嘴却像上了发条啰啰嗦嗦关不住,这才发现心里竟装着这么多他不敢正视的牢骚。
佳音急得跺脚:“他爸,你也糊涂了吧,怎么计较起这些来了”
这时一流的消防员也很难灭火了,美帆也爆炸了,她与丈夫同床共枕十多年,今天才知道他藏着这么深的心伤,秘密曝光的刹那,伤口延伸到了她的心间,她绝不允许外人再伤害他。
“大哥,爸给的首饰我一次没戴过,回头就全部送来给大嫂。”
“美帆,你怎么也跟着闹,我不会要的。”
“你不要给珍珠,真可笑,兄弟间算账也算不到这上头呀,好像我们占了你们多大的便宜。”
赛亮不屑效仿女人家的小打小闹,要结账就结个彻底的。
“大哥,我说过,你要是觉得我侵占了你的资源,立个账单我会连本带利还你。”
秀明开弓没有回头箭,坚持硬杠。
“真要还你还得起吗你买房那阵,家里本来遇上一个大工程,做成了不止利润上百万,还能跟那个甲方建立长期合作,以后都不用为业务发愁,可是爸为了给你买房子,把流动资金全拿走了,我凑不够本钱,工程也黄了,那是足以改变我命运的机会啊,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佳音情知劝不住丈夫,也得有所作为,给旁观者一个交代,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不放。
“他爸,那都是个人的运气,过去的就算了。”
“我的好运气全被这小子抢光了,能不倒霉吗他现在是大律师,年收入几百万,我却还在为几万块的工程款求爹告娘,都是一个爸的生的,这样公平吗”
他只顾痛快发泄,没留神句句都在往多喜心坎上捅刀子。
家里的孩子果然都在怨他偏心。
赛亮只觉得秀明无理取闹,讥刺:“大哥读书不用功,考不上大学,经商又没头脑,当然混不好。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怪不得别人”
“你还敢瞧不起我”
“是你没有让我瞧得起的资本”
客厅里掀起十二级的大风暴,要把整个家连根拔起。贵和受不了二哥的狂躁了,一开始选择和他同一阵营,是想劝父亲收回不合理的成命,此刻他已把进谏扭曲为反叛,以此动摇家族根基,身为家中一份子,不能不出面阻止。
而且,他认为二哥受害者的地位并不如他自称的那么稳固。
“二哥你凭什么这么跟大哥说话,以为自己活在青藏高原,我们都得仰视你你能混到这份上还不是仗着小时候爸把家里的资源都给了你,你上学那会儿请家教的钱都够买一辆小轿车了,就这样才考上f大。我没上过一天补习班,连参考书都没几本,照样考上交大,这是不是证明我比你有头脑,有资格鄙视你”
胜利头变成两个大,眼巴巴瞪着他:“三哥,你又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大人的事你少管二哥,得了好处别卖乖是最起码的厚道,大哥说的没错,你确实占了家里太多好处。二妈的事我早就听说过,爸当年家暴是他不对,可他已经用自己的后半生尽力悔过了。犯人刑满释放还能重新做人呢,这些年爸在外名声好,在家也尽到了应尽的责任,尤其是你,全靠他才有今天”
赛亮这会儿遇魔杀魔,遇佛杀佛,一刀砍过来:“老三当年还没你呢,不知道别乱插嘴”
贵和毫不示弱,初次在家演示男儿豪情。
“当年的事我是不知情,可如今的事一清二楚,爸本来就对你最好,上个月你找他借钱买车,他手里没钱,还让我把他给我的十万块买房款还给他,你都成家里的皇帝了,爸的存款就是你的金库,你还喊什么冤叫什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