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变成二嫂了你呀就是太伤心了,短时间无所谓,时间长了也会对健康造成很大危害,爸泉下有知,看你这样该多着急啊。”
他一提多喜,千金的眼泪又下来了,紧紧搂住他的腰,脑袋使劲朝他怀里钻。
“爸爸真狠心,居然真丢下我走了。”
景怡轻轻抚摸她的乱发,像在给宠物顺毛。
“爸走之前还放不下你,你好好保重,他才能瞑目啊。”
丈夫的爱稍稍唤起千金的安全感,她娇撒够了,翻身躺在他腿上问:“楼下来的人多吗”
景怡点头:“多,爸人缘好,朋友街坊们收到消息都赶来了,已经来过好几拨了。你大哥他们招待不过来,等你喝完粥我还得下去帮忙呢。”
他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都在长乐镇度过,这次不少老邻居来参加丧礼,他多少得客气一下才不会被人说成“忘本”。
千金并非全无心肠,咬牙爬起来说:“辛苦你了,我不能老躺着,也得下楼招待客人。”
景怡心疼她,让她先别乱动,伸手仔细摸了摸额头。
“好像还有些发烧,再拿体温计量一量。”
先前都是灿灿帮千金量体温,不知把体温计搁哪儿去了,景怡下楼去找儿子,在一楼楼梯口遇见端着茶盘走过的英勇。
“小勇,看见灿灿了吗”
“他帮爸爸去餐馆订饭了。”
英勇闷闷不乐的,刚才秀明打不通餐馆电话,指使儿子去那边订餐,说了一长串菜名,英勇连念两三遍也没能记全,灿灿路过听见,来了个毛遂自荐,不用秀明重复就念顺口溜似的报出菜名,秀明欢喜夸奖,回头就把儿子数落一通。
“你看人家灿灿多聪明,哪像你就是个蠢蛋。”
英勇很难过,他很想让父亲高兴,可老是达不到他的期望,大概真是个蠢蛋。
聪明的事干不了,只好干力气活儿,帮妈妈给客人端茶倒水。
景怡看他小小一个人托着茶盘跑来跑去,像个勤快的小小二,那懂事的模样真教人怜爱,心想灿灿能像这么温柔乖巧就好了。
他和蔼亲切地问他:“小勇,你家有体温计吗我想借来给你姑姑量体温。”
“有,在妈妈房里,我去给您拿。”
英勇放下茶盘跑了两步,转身对景怡说:“姑父,您上楼吧,我找到体温计就给您送来。”
他来到父母的卧室,翻出抽屉里的体温计,书桌上佳音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看来电显示是外婆打来的,于是直接接听,礼貌地向长辈问好。
外婆敷衍地哄了他两句,吩咐:“小勇,你妈呢让她接电话。”
“妈妈在外面招待客人,外婆您稍等,我把手机拿出去给她。”
外婆大约听到窗外的嘈杂,问他:“你家来了很多客人吗出什么事了”
“外公昨天去世了。”
“你外公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去世了”
“外公得了癌症,前天上街掉进窨井里,昨天就在医院去世了。”
小勇难过得哭了,外婆不知怎地竟然兴奋地大叫:“哦,好好好,快把手机给你妈。”
男孩还奇怪,外公的死明明是再伤心不过的事,外婆怎么会连连叫好呢
他不敢问为什么,快速将手机送到母亲手中。
“喂,佳音,听说你公公死了”
佳音正在人堆里,母亲一出声她就猜透她的心思,暂别宾客回到卧室,母亲肆无忌惮笑起来。
“赛老头死得真是时候啊,他一死,你不就当家做主了吗我正愁洋洋找不到住处呢,这下可好了。”
佳音头顶嵌进一根烧红的铁签,鼻腔里瞬间盈满糊味,质问苍天为何给她这样恶毒的母亲。
“妈,您这话太过分了,好歹是亲家,我公公去世您不难过就算了,怎么还高兴呢”
“我又没吃他家的米,喝他家的水,凭什么难过他当初一分钱的彩礼都没给,就把我女儿当免费保姆使唤了十几年,我还没让他谢谢我呢。”
只知算计的人都看不到自身的丑陋嘴脸,佳音忍不住亲自为母亲竖一面镜子。
“我们家不也没给过我一分钱的嫁妆公公从没念过半个字。”
“你是谁的女儿,怎么尽向着他”
“我在跟您讲道理,人死为大,你不能这么没口德。”
母亲向来标榜自家明事理,听了这话有所收敛。
“好吧,算我说错了。现在你公公死了,他那些儿女也不会回去跟你们打挤了,洋洋下周就去申州,你赶紧给他收拾房间,他好过去住。”
这时母亲的要求已不再是简单的压榨,在佳音看来无异于经济、精神的双重侵略,若不拼死反抗,任由污泥流入神圣的家园,还将有辱公公在天之灵。
“不行,公公虽然去世了,但小叔子他们还是会和我们一块儿住,小姑子和三弟已经住进来了,二弟也会回来,您让洋洋自己解决住宿,反正住到这儿是不可能的。”
“老子都死了,他们还回来干嘛怎么想跟你们分家产啊”
“这是公公的临终遗言,全家人必须在一起住满一年。”
“你公公真是神经病,这是唱的哪一出我跟你说人临死的时候脑子都糊涂,说的话不能当真,你赶紧让他们都搬出去,免得将来跟你们争遗产。”
“行了,您别把人家想得那么不堪。我很忙,先挂了。”
佳音竭尽全力从爆发边缘全身而退,挂断电话关闭手机,虚脱感从脚底贯通到头顶,她像被抽空内芯的枕头软软靠坐在书桌前,身体爬向桌面,一张脸很快变成初春雪融的大地,泪水纵横。
世界真不公平,好人短命,早早隐去光芒,恶人却健康长寿地活着,猖狂倾倒邪恶。
她真希望她的父母代替公公去死,继而又想,有这种想法的她也是个十足的恶人。
秀明进屋找东西,看到瘫坐的妻子有些心慌。
“怎么了累了就到床上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