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质华生气,仍竭力保持理性。
“我没有欺骗你,你问的问题我都如实回答了,怎么能说我缺乏诚意呢”
“呵呵,别装了,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今天的消费一共70块,请用微信红包如数返还给我。别说aa,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进那家土匪一样的店消费”
这真是一辈子没受过的耻辱,郝质华头皮都着火了,唯恐不快地将红包发过去。
素质真不能和学历挂钩,科研单位也有这种比动物还不讲道理的怪胎,做为恶心的典型,他真是太成功了
郝质华将滚烫的脑门贴在冰冷的车窗上,不想再搭理任何人。
母女连心,林惠也同时遭遇闹心事,她正在家做面膜,以前舞蹈学院的同事发来一条视频。她点开来就看见丈夫郝辛被一群人团团包围,好几只手揪扯着他的衣襟和袖子,白发乱成芦苇荡,眼镜岌岌可危地挂在下巴上,摇晃的镜头外,多人重叠喝骂:“打这个老贪官打这个老贪官”
她勃然大怒,表情太大,面膜敷不稳当,旧墙纸似的脱落了。
同事生怕她没及时观看,来电通报。
“林惠啊,你老公这次真的出名了,听说都上新浪微博的热搜了,老李他们全知道了,这视频还是她发给我的。”
林惠没空指责对方幸灾乐祸,搪塞:“这老头儿多半是倒霉凑巧碰上了,你让他们别乱传。”
她扯下包裹头发的毛巾,好似风火轮滚向客厅,大骂正在看书的丈夫。
“死老头子,瞧瞧你干的好事,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郝辛看了她丢过来的罪证,质问:“这视频谁拍的谁传给你的”
林惠捶胸捶得像擂鼓:“网上都传遍了,我们学校那帮人全知道了,你说你这记性是不是给狗吃了陈处长那事风头还没过去呢,你又出去惹事”
郝辛解释:“这是个突发情况,今天下午一群讨债的跑到政协门口聚众请愿,我出面劝了几句,那些人情绪激动要闯到里边闹事,都被警察控制了。”
他知道当时动静挺大,八成会吸引媒体,不知道如今自媒体更发达,神州大地俨然小看台,一方有事,八方皆知。
林惠把他的一切辩解当成狡辩,反正骂了准没错。
“今天那么多老干部去开会,大家都没事,就你一人被录进去了,人家找你要债了好好的你干嘛管闲事 ”
“他们太不像话,我当然得劝,不然事情闹大了怎么办”
“你劝住了吗我看你不劝还好,就因为你插手事情才闹大的。外面传得乱哄哄的,都说你老年痴呆了,还有人说你患了几十年的精神病如今病情更恶化了,所以才成天提着箩筐找屎”
“别理那些人,都是茅草窝里的毒蛇,暗里伤人。”
“别人全是坏蛋,就你正直,结果清高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被人骂贪官”
这不是郝辛关心的重点,他盯着视频上激情飞扬的路人,眉心写出深深的川字。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会继续深入调查,查明原因就向有关部门反应,得从源头上解决争端,才能防止再发生类似事件。”
林惠觉得他存心要她的命,气瘫在沙发上。
“你还要反应快省省吧,真当自己是监察御史啊我说你到底想不想安生过日子名字倒起得好,老郝老郝,怎么就不能人如其名呢。”
郝辛等她躺着,抹了好一阵胸口,才继续理论。
“我是坚持按党章办事,你这个落后分子就别再给我添加阻力了。”
说完伸手从果盘里拿出一个苹果放到妻子跟前。
晚饭吃得有点油腻,他想吃个苹果助消化。
林惠的气还没生完一半,但看到丈夫的动作仍反射性地坐起来,拿起水果刀削苹果,边削边抱怨:“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外人看我是个官太太,以为活得多滋润,其实都是胡椒浸在醋里头,说不完的辛酸。亏得自己肚子还争气,老了靠着儿女们才过上舒坦日子,要不一辈子都住不上这么好的房子。”
说着说着,语气复又急促。
“说起这房子我就来气,既然都搬进来了,好好装修一下又怎么了非把屋子弄得跟寒窑似的,都不好意思请朋友来家里做客。”
郝辛看着书,情绪稳静:“你就知足吧,只是这样外面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了。”
“什么风言风语”
“说这房子是我买的,说我在职时伪装得好,高筑墙,广积粮,偷偷攒了小金库,等到退休后才开始享受。”
“说这话的人真没良心,你以前在水务局是主管技术的,从不沾财物上的事,能有什么进项最后五年到了档案局,那个清水衙门就更别提了,想当耗子也找不着米仓啊。”
林惠感觉她需要吃降压药了,将削好切块的苹果装在盘子里丢到丈夫跟前,果子差点蹦到桌面上。
郝辛不责怪她的动作,只批评她的言语。
“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什么衙门不衙门的我们的政府是为人民服务的,任何机关单位都是服务型机构,怎么能用封建时代的名称来指代呢你这就是思想作风不端正的表现。”
林惠要还嘴,家门开了,又重重关上,这声响提示夫妻俩女儿回来了,并且正发着火。
“气死我了爸,蒋桂仙介绍的是什么人啊我真是连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郝质华丢下提包,恨不得把地板跺穿,林惠忙上前关问,郝辛也跟着站起来。
在父母轮番询问下,郝质华讲述了与黄耀祖见面的经过,说话时头顶一直浓烟滚滚。
“那男的一坐下双腿就不停地抖,连带桌子一块抖,起初我还以为地震了呢。长相也是,虚胖浮肿,头顶比爸还秃,就像一根在地沟油里泡了三十年的油条,每个表情都滴油。只是这些都算了,说的那些话,简直叫人不能忍受。最搞笑的是我离开以后他给我发的微信,我不想再重复了,你们自己看吧。”
看完那组短信,林惠觉得自己还得再吃点速效救心丸。
“这是什么人啊,脑子明显有毛病嘛”
再看丈夫,已埋头冲向书房,不知去干嘛了。
男人处理问题比女人直接,郝辛是去找介绍人蒋桂仙算账,电话没人接,他就改找蒋桂仙的丈夫路厅长。
路厅长以前是他的下属,后来职位超过他,依旧对他很客气,接电话时笑吟吟道:“老郝,好久不见了,今天怎么舍得联系老同事啦”
郝辛可没心情跟他客套,嘴像拉开保险的手、枪,射出的都是子弹。
“老路,你们家蒋桂仙就是个搞传销的骗子你得对她进行严肃的批评教育”
路厅长诧异:“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