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是正宗的申州土著,嫌弃乡下人还说得过去,她们那老师自己就是乡下来的,有什么资格小瞧人。”
“不管是谁都不该用歧视的眼光看别人,那样太小家子气了。”
千金咬牙切齿,把手里的葱当成尤吕红狠狠地扒。
美帆对佳音说:“她们班主任人品太差了,我看你们应该考虑给她转学,不能把孩子交给那种老师。”
珍珠先于母亲反对:“我不转学,爸爸给我交了6万块钱的择校费呢,这才刚进校三个月就转学太浪费了。而且我现在转学就等于向尤吕红认输,我才不要呢,偏跟她斗到底。”
美帆劝她别意气用事,千金另提建议:“不转学,转班也行啊,大嫂,就去找校领导交涉一下,给珍珠换个班主任吧。”
佳音一时拿不定主意,回说等丈夫一同商量。
正说着秀明拎着一只大号的购物袋跑进来,耸肩扛背,好似缩水的织物。
“冷死了冷死了,今天怎么这么冷啊,鼻子都快冻掉了。”
他的耳朵和鼻尖果然通红,出了疹子似的,像长冻疮的前兆。
千金也从街上回来,外面是很冷,可还没到天寒地冻的程度,怎么能把身强力壮的男人逼成这副窝囊样。
“大哥这么快就年老体衰了,如今到处都有空调,车里也有暖气,从停车场回来不过三分钟,怎么就冷死你了。”
秀明解释:“我车上没开暖气,还开了车窗,那风刮得像刀子,你去试试就知道有多冷了。”
众人齐惊,千金呼斥:“你有毛病吗是不是又犯了什么错误,想吹风清醒头脑劝你放弃吧,你那脑子质地本来就稀薄,被冷风一吹会成冻豆花的。”
“鬼扯什么一天不损我你的嘴巴就痒得难受是不是我是给珍珠买了冰淇淋,怕在车上化了不好吃才那么做的。”
他拎起购物袋,仿佛古代养家糊口的猎手在向妻儿炫耀当天的收获。
人们更惊讶了。
千金不能忍受他的逻辑:“你怕冰淇淋融化就甘愿把自己也吹成冰棍大哥,我看你脑子里装的不是豆花,是浆糊”
佳音也轻声埋怨:“你也太过分了,冰淇淋化了再冻上不就行了,至于这么宠她吗”
“我想她马上要吃,再冻上还得等很久。”
目睹大伯子的慈父光辉,美帆触景生情,感动道:“大哥真是女儿奴啊,看你这样我都有点想我爸爸了现在就上楼给他打电话。”
她离座,秀明正好坐到她的位置,挨近珍珠,手脚冰凉,笑如暖阳。
“珍珠,爸爸给你买了很多冰淇淋,够你吃一个礼拜了。”
珍珠满眼含泪,憋着的小嘴微微抖动,好似寒风中的小花。在父爱浸润下,她粗壮的神经变得敏感,过期的疼痛都回来了。
秀明盯着她渐渐吃惊,问妻子:“孩子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啊,怎么了你又骂她了”
没问完珍珠已扑到他怀里哇哇大哭,他冻硬了的夹克前襟很快软湿了。
十分钟后秀明箭步冲向院门,背上扛着无形的大刀,要去砍杀欺凌女儿的凶手。
家人们追赶阻拦,千金是在场身手最强悍的,抢先抱住大哥的腰,相扑选手那样死死箍住他。
“大哥别冲动,都放学了,你去了学校也找不到人啊。”
秀明邪魔附体似的狂叫:“这个班主任太不像话了,她怎么敢这么欺负我们家珍珠就算是孤儿,也该对人家有爱心,我们珍珠又不是孤儿,凭什么受这份气”
佳音挡在门前苦劝:“你算了吧,跟班主任作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回头还得想办法和解。”
“和解什么有人欺负我女儿,我还跟她和解,当我没有脊梁骨吗”
“你现在稀里糊涂大闹一场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贵和也抓住秀明的胳膊不松手。
“大嫂说得对,大哥你这么冲动,跟野牛有什么区别人应该开动脑筋,靠思考办事,先回去我们大家一块儿商量,看怎么能更好地帮你出这口气。”
他记得小时候有人欺负千金,大哥冲到那小子家里和三个大人火拼,把人家打得头破血流,现在换成珍珠,杀伤力只会更大,他可不想成为犯罪分子的家属。
珍珠也拉住父亲劝说:“爸爸回去吧,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您别担心。要是您为我出点事儿,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还是她的话有分量,秀明立刻清醒了,眼里的狂躁融成一汪热泪,抱住女儿哽咽:“丫头,你受委屈了,怎么不早点告诉爸爸,爸爸要是早知道,绝不会让你再到那个女人手下去上学。”
他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的宝贝疙瘩,居然被外人当成流浪猫狗踢打,他怨那坏心眼的班主任,也怨自个儿没保护好女儿。
珍珠听到父亲的话,眼泪又涌上来,父女俩抱头而哭,旁人不知道他们在感动什么劲儿,保持冷漠脸,无力吐槽。
周末尤吕红又打电话来发泄,佳音客气周旋,谈话中也感觉这老师不太正常。她总是不间断地申诉,说她工作多么辛苦多么不容易,抱怨学生家长不懂她的苦心,指责珍珠不尊重她,践踏她的尊严,存心砸她饭碗。她的话有如一泻千里的洪水,没有停顿,对方只能附和,休想打岔。
这是个内心极度暴戾的人,任何话语都能挑动她的敌意,任何相左的意见都遭到最疯狂的攻击。她满腔仇恨如何能够为人师表佳音不愿女儿活在战火里,决定采纳千金的意见,为珍珠转班。
这需要一定时间。
周一,珍珠仍然照常上学,在学校的集体朝会上,一个男人忽然走上主席台,从发表列行演说的学生代表手里要走了话筒。
学生们都看出这是位不速之客,珍珠睁大无精打采的双眼,那是她的父亲。
趁所有人的反应还在半梦半醒间,秀明火速发言。
“各位老师同学早上好,我是高一三班赛珍珠的父亲,我叫赛秀明。今天来想占用大家一点时间,说明一件事。上周五我女儿早上上学迟到,她的班主任尤吕红赶她出教室,我女儿没听从她的命令,尤吕红就把我妻子叫到学校,当着她的面大发脾气。
我妻子感到很愧疚,送了尤吕红一条她亲手刺绣的披肩做为道歉的礼物。尤吕红当时很客气地收下来了,可转身就对他们班的学生说,我妻子想用礼物贿赂她,不仅丢了披肩,还骂我们家家风不正,骂我女儿是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