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放刁撒泼,不止贻笑大方,简直狂悖无道了。
他握住她乱扭的肩膀急切劝说:“你别激动,先听我们解释,胜利没做对不起家里人的事,你冤枉好人了。”
千金扭头骂丈夫:“谁是好人我看你也是睁眼打呼噜,昏了头那贼婆娘教唆胜利来要钱,你不教训反而支持,觉得我们家钱太多,随便扔是吧那好,我明天就去银行取几亿现金,放把火点燃了,我们开个篝火晚会玩儿”
单纯的女人不在乎利益受损,却不允许感情受骗,一直疼爱有加的弟弟阵前倒戈,和对头合起伙来欺诈自家人,她若不爆发就不是赛千金。
胜利了解姐姐的脾气,她当惯“乱世佳人”,性情像六月的天气,阵风阵雨,来去迅猛,最好的对策是咬紧牙根,等她放完大招,耗尽能量。
灿灿见母亲狂骂小舅舅,嘴脸凶恶,好似毒魔狠怪,喷出的话刀刀割肉。而小舅舅低头垂肩,只字全无,如同旧社会的受压迫阶级,委屈得不行,此情此景引人义愤。小孩看不过去,下楼禀报大舅夫妇,牵着佳音的围裙说:“大舅妈,妈妈不知为了什么事拼命骂小舅,你们快去看看吧。”
秀明佳音忙跑上楼,珍珠也跟了去,路过二楼不忘叫上二嫂,这下三楼立时热闹起来。
景怡眼瞅大批人涌入,脑门灼痛不已,狠狠瞪一眼躲在人墙后的儿子,怪他通风报信。在国人的众多陋习中,他最鄙视打堆围观这条,那是火灾时的狂风,暴雨中的冰雹,多少祸事因之而起。比方说眼下,千金的舌头已明显疲软,顶多再过两三分钟就会熄火,秀明他们这会儿上来,等于给闹剧增加看客,那收视率一上去,演员能不卖力表演
不出所料,千金在受到大哥责备后火力升级,指着胜利泼喊:“他跑到我们家帮宋引弟要钱,张口就是几十万,这还不该骂”
景怡忙替胜利澄清:“哪有几十万,他只问我借十万,我都还没来得及给他。”
千金转向他扫射:“什么叫来不及你还感到遗憾啊当自己是善财童子吗”
佳音为她前面那句话惊诧,顾不上掩护姑爷,上前诘问胜利:“胜利,你真替你妈妈要钱了”
她制止力再好,离专业演员也差一截,失望感像浮在水面的油珠,叫人一目了然。胜利被大嫂的眼神刺痛,又羞又愧,又怕又急,微微背过身,无颜面对。
秀明见他好似踩到老鼠夹的小耗子,惊恐不已,心下甚为不忍,大声喝令千金:“你别嚷了,想把楼震塌吗”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相当于观众喊“安可”,将演出推向新高潮。
只见千金挽起袖口,双手插在腰间,运气后发动声波功,霎时间千万胡蜂同时振翅,心脏脆弱的人根本承受不起。
“大哥,朝廷出了反贼,你姑息纵容是想当亡国之君吗这个家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也有份,你不管事,姑奶奶就替你垂帘听政,势必把这些个奸党连根拔除”
佳音拉住丈夫,一面劝说千金:“千金,都是自家人,说话还是温和点儿好。胜利再不对也是你亲弟弟,稍微骂两句消消气就算了,有话我们回头再商量。”
千金这次连大嫂的面子也不给,一味恼怒詈恨:“大嫂,你别怪我不懂事,我赛千金但凡是个肚量小的也不会允许宋引弟进我们家的门。实在是这婆娘太贪心,偷抢打人,得寸进尺,这要是在外面碰上,我非抽了她的歪筋,纯粹是看在胜利份上才一忍再忍。谁想到这小子这么不争气,才几天功夫就和宋引弟结成同盟,协助她算计来我们。喂,赛胜利,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难道我们大家十七年的养育之情还比不上宋引弟几句挑拨我看你的脑子不是短路,已经完全烧坏了”
佳音听着,像骂自己儿子一般难受,皱眉苦脸说:“他年纪小,难免犯糊涂,你比他大那么多,应该多体谅他,自古姐弟间的感情最深厚,你骂他难道自己不心疼”
她不知道白羊座有两大特性,一是冲动,二是鲁莽,情商向来在人群中垫底,一激动大脑就和嘴巴脱节,自我刷负是分分钟的事。
千金呵呵冷笑:“我没干过缺德事,怎么会摊上这种忘恩负义的弟弟,大嫂,你问问大哥,我们四兄妹谁像他这么蠢把那脑袋按到猪身上,猪都会得智障。我现在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模样不像不说,脾气也两样,搞不好是宋引弟跟外面男人搅出来的野种”
以往她的蛮横泼辣都被家人理解为不懂事,胡说八道总能得到原谅,但凡事皆有底线,太无礼就会越过红线进入雷区,踩到地雷,自己粉身碎骨,还得拉一群人陪葬。
她骂出那个血淋淋的词汇后,一幅寒冷、惊悚的背景乌压压降落,现场充斥黑暗气流,使人艰于呼吸视听。
景怡比秀明先一步抓出妻子胳膊,使劲扯到跟前,他温和的脸不适合承载严厉表情,形如一只竖起背毛的猫,竭力表现威严。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不是小孩子,就不能懂点分寸快向胜利道歉”
丈夫的愤怒惊醒千金,她自觉失言,心里已起了懊悔,但仍死要面子地犟嘴:“我又没帮着外人挖自家墙角,凭什么道歉”
“你还说”
景怡凶她其实为了掩护,正想装个可怕的表情吓唬她,一不留神,人已叫秀明拉过去。
见丈夫轮起胳膊打算抽人,佳音抢上来抓住他的手腕,秀明发不了狠,使劲推开妹妹,对已经挡到她身前的景怡说:“老金,我收回过去那些骂你的话。你确实是我们家的恩人,娶这丫头就是在为我们家除害。老赛家祖上造孽,生出这么个拧不干泡不烂的泼妇,我真后悔小时候没把她带出去扔掉。”
千金一直认为大哥是家里最没口才的人,嫌骂人太累,因此苦练拳脚,谁知今日竟用平实质朴的语言给予她会心一击,把她前半生挨过的所有骂累积起来也赶不上他这短小的几句致命。
她嘴巴不住抿紧抿紧,嘴唇全藏进缝隙里,像个没牙的小老太婆鼓鼓颤颤,没多久便哇地哭了,眼泪洒水车似的往外喷,顷刻间淋湿衣襟。
景怡很心疼,忙拿纸巾替她擦脸,千金顺势藏到他怀里,揪住衣服狠狠抽泣,他除了搂住她拍哄,不知还能做什么。
佳音也觉丈夫说话太毒,悄声埋怨他,秀明心里凤狂龙躁,谁招谁倒霉,逮着她怒责:“你还好意思说我家里这几个小的全是你惯坏的千金没妈,你做嫂子正该教她怎么守规矩,活了三十年还做人没品德,说话没口德,纯粹一个大废物”
他这是典型的信口雌黄,佳音气得说不上话,一颗心直接坠入北冰洋。
美帆上前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愤愤不平责备秀明:“大哥,您这些话可真没良心,佳音嫁给你十七年,任劳任怨里外操持,为这个家做了多大贡献。爸生前都说她是家里的顶梁柱,比较起来,连你都得靠边站,即使有不足的地方,也轮不到你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