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那么远,要是回去时间肯定来不及,这衣服是我下班后去最近的商店买的。”
那牌子不是他热爱的爱马仕,但也不便宜,郝质华一问,衬衫5500,裤子3700,鞋子7000,她敲着脑门批评:“你不是说要勤俭节约吗一眨眼又烧掉一万多,我看你这败家的毛病没治了。”
贵和最近力行勤俭节约,今天破例事出有因,忙解释:“我是为了让您脸上有光,您的同学都是些成功人士,生活档次高,世面见得多,我如果穿白天那种廉价衣服出场,他们肯定会把我当成屌丝。我丢脸无所谓,但不能让别人嘲笑您。”
他这么一说,郝质华只好改换角度斥责:“靠穿戴挣来的面子根本没意义,你以为穿上华丽的衣服就能提高身份那是自欺欺人”
他笑嘻嘻点头:“对啊,所以我一直在朝高富帅努力,只有这样才能与您匹配。”
郝质华面红耳赤,立马扭头疾走,他如影随行,在她耳边调侃:“郝所,我今天才发现,您外表强势,内在却相反,尤其是在被熟人欺负的时候,像温顺的小白兔连自卫反击都做不到,这样跟人交往很吃亏的。”
他详细判析她那些同学说话时的动机心理,谁老实谁滑头谁热心谁伪善,揣摩得头头是道,更对几位女同学的性情洞若观火,郝质华听他句句言中,有些惊讶地问:“想不到你观察力这么敏锐,学过心理学”
贵和得意:“这本事是我大学打工练出来的,别看我大而化之的,其实察言观色最在行。”
“哦那是什么工作啊,有时间我也去修炼一下。”
“就是在酒吧里”
贵和急刹车,他的二与聪明是对连体婴,通常同时出现,刚才若多说一个字,他准会跌进郝质华的黑名单。
正直的郝质华当然想不到他曾经从事的工作性质,追问:“你在酒吧里干什么”
他心虚掩饰:“就是在酒吧里当侍应生啊,给这位大爷倒酒,给那位太太端水,跟店小二的差事差不多。”
郝质华轻信不疑:“恩,酒吧顾客形形色色,接触多了,交际能力也就上去了。唉,早知道我大学也去酒吧当侍应生,说不定能改善人际关系。”
她检讨情商上的缺陷,自认往常待人接物的方式过于粗暴,决定以后处事少带几分情绪,多留几分宽容,不妨先拿眼前这件事开头。于是咳嗽两声,平和地说:“你今天未经允许偷看我的私人信息,还贸贸然跑到我同学面前胡言乱语,这种做法恐怕大多数人都不会接受,请你回家以后深刻反省,严禁再犯。”
不等他解释又调转话锋:“刚才我第一眼见到你时非常愤怒,很想把你拖出去痛打一顿。可你接下来的表现并没出格,而且正如你分析的那样,当同学试图讥笑嘲弄我时,你恰到好处地为我挡驾,帮助我摆脱了哑巴吃黄连的窘迫局面。我也承认,你刚才确实极大满足了我的虚荣心,看到同学们羡慕的眼神我心里很快活,对此向你致以诚挚的谢意。”
贵和笑个不停:“郝所,知道我最喜欢您什么吗就是这份能够诚实面对自我的坦率,这个绿茶婊横行的时代,没几个女人肯承认自己有虚荣心。”
郝质华皱眉:“不许放肆,我的话还没完呢。虽然我感谢你为我演了一场好戏,可是真心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因为这种任意妄为的举动实在太令我恼火和困扰。功过抵消,我不追究问责,你也别邀功请赏。我俩的关系还跟下班以前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明白吗”
“明白。”
贵和答得无比干脆,追求郝质华的这段时间他认真研究过星座,高傲的狮子座坚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跟他们打交道,务必扮猪吃老虎,处处服帖事事遵从,久之他们便狠不下心来驱赶。
以柔克刚的招数对郝质华很管用,看他像个听话的乖宝宝,她便不好意思严酷对待,允许他陪同自己去车站,半道上还请他喝咖啡。
贵和照她指示站在咖啡店门前等候,四月中旬,都市已呈现初夏的意境,街道上夜游人群明显增多,到处是喧闹的喊声笑声。流水般的车辆串起一条条大红、亮黄的光带,花花绿绿的霓虹灯簇拥无数教人眼花缭乱的广告牌,各家店铺拥挤不堪。
他朝玻璃门里张望,郝质华正在柜台前排队,估计得等几分钟,他趁此空隙转到人少的地方去刷手机,方位变动就目睹了新情况。只见垃圾桶旁坐着两名幼童,大的看起来八九岁,愣头愣脑,小的六七岁,黑黑瘦瘦衣着还算整齐,跟前铺着一张写满黑字的大纸,纸上压一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毛到百元不等的钞票。
这种要钱的小叫花子在大城市里随处可见,多数是利用路人同情心的骗子,有些演技扎实的还拖着老弱病残当道具,唱歌弹琴秀书法,千方百计坑蒙骗。贵和上过几次当,戒心严重,认定这两个孩子也是受人教唆来此行骗,远远站着,不拿正眼瞧他们。
不一会儿郝质华捧着两杯咖啡找来,看到乞讨的孩子,走上前观看他们的“求助信”。贵和怕她受骗,过去阻拦,她却非要看完那封信再做判断,他只好陪太子攻书。
那信上的字迹歪斜,远不及丐帮书法协会的平均水准,他暗自吐糟这伙骗子不敬业,耐着性子从头看起,信上写的是:
“尊敬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我叫徐旺财,今年十岁,来自辽宁省铁岭市西丰县西风镇疙瘩庄。我爸爸徐德润脑部长了恶性肿瘤,现在申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脑外科治疗。医生说三个月内不做手术爸爸就会死,但是我们家很穷,拿不出几十万的治疗费,我妈妈为照顾爸爸已经丢了工作,我和弟弟徐有根年纪还小,不能打工挣钱。眼看爸爸病情越来越重,我们很着急,听说申州好人多,求你们帮帮我们一家四口,让我们能尽快凑到钱给爸爸动手术。献出一点爱心,我们将永远感激你们。”
文笔粗浅,的确像贫困边缘山区穷孩子的手笔,并且内容含糊,可信度不高,一般人看了可能会打问号,但贵和看完,脑子里闪出的是一串惊叹号。
铁岭来的,姓徐,爸爸叫徐德润,两个小孩的年纪也对得上号。
他一着急,忘记郝质华在身旁,逮住那叫徐旺财的小哥哥问:“你爸叫徐德润,那你妈妈是不是姓宋”
徐旺财惊奇的瞪大眼睛,他黑不溜秋的弟弟先点头:“是,叔叔,您咋知道俺妈妈的姓”
这孩子奶声奶气,音腔却跟宋引弟一个味儿,贵和欲再问,徐旺财已有所警觉,迅速收拾物品拉起弟弟飞跑离去,贵和追出两步后停下,双手叉腰深深叹气。
郝质华莫名其妙,问他是否认识那两兄弟,贵和指着小孩逃跑的方向说:“他们的妈妈就是我爸的第四任老婆。”
郝质华手一松,咖啡洒地上。
“那他们的爸爸妈妈就是你小弟的亲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