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一声声的不可置信。但是,他们在那支明军大多都是参与实务性工作的,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关于江西明军的实际情况。
“鞑子在广信府等地大肆屠戮、掳掠,在下在广信府的很多故旧都死于虏师之手,而虏师加之在他们身上的罪名则无非是私通王师。这其中,不乏有向王师提供情报和供给粮草的,但也有一些不问世事之人。可是在鞑子的屠刀之下,却并没有任何区别”
“由此想来,王师在江西本就是严重的劣势,长期遭受着虏师的重兵压境。今年更是多了马进宝那厮,虏师实力倍增,无论是定南侯,还是平江伯,他们的防区都在被持续性的压缩。会有今日之结果,也并非是不可想象的”
一个出身广信府当地的读书人言及此处,已是泣不成声。清军的三省会剿,乃至是此前的历次围剿,对于地方民生的破坏尤为巨大。凭着这种近乎于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走一个的办法,清军破坏了基层的秩序,也使得江西明军无法依靠民心所向的优势来获取更多的资源,最终在不断的围剿中沦落到覆灭的境地。
此时此刻,一人哭泣,当即便引起了众人共鸣。泣泪交织,他们苦的不仅仅是那些惨遭屠戮,生死未卜的熟识故旧,更是行将破灭的江西抗清运动。
“诸君可还曾记得你们是为何要到此处的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讲台上的那一声质问出口,可谓是振聋发聩,在座者无不是被这一声质问遏制住了继续哭泣下去的冲动和惯性。
眼见于此,陈凯突然想起了他曾对陶潜说过的一句话来,随即深吸了口气,又复述给了眼前的这些学生们:
“太史公有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了汉家百姓的利益而死,为华夏复兴的伟大事业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鞑子卖命,替残虐百姓和压迫百姓的禽兽去死,就比鸿毛还轻。揭总督,以及那些与鞑子拼死血战、为王师筹集粮草和收集情报而惨遭杀害的士绅百姓、王师将士们,他们都是为了实现华夏复兴而死的,他们的死,无疑是比泰山还要重的”
注:该优免政策内容出自万历三十八年修订的优免新则,有清一朝屡有改制,但主要集中在康雍乾控制力较强的时期。
第一百一十二章 蝴蝶上
江浒山大营的陷落,以及江西明军主力的覆没,是抗清运动的一大损失。陈凯这些年的主要战场是在福建和广东两省,受到影响最为巨大的也同样是这两个省。于江西,间接的、微弱的,更多的还是在于鞭长莫及。
但是,陈凯给予江西明军以更长的发展时间,他们对江西、浙江两省的清军以更大的打击。而在江西明军覆灭的前夕,揭重熙也选择了遣散更多的百姓,这些人有的转道返乡,有的则退入武夷山脉继续与清军抗争。或许,比之历史上的三省会剿,江西的人口损失是要轻微一些的。
奈何,江西明军的失败,就像是永历四年年底的广东明军和永历五年下半年的浙江明军一样,这无不意味着邻近省份的最后一支大规模的友军的覆没。而盘踞粤东、闽南的福建明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势必将会面临更加严峻的形势,这更是不可避免的。
马进宝援闽,他带来的并不仅仅是金华镇标,而是从他负责管理的金衢严处四府绿营中抽调的精锐,用以协助刘光弼覆灭了江西明军的精锐。
这是一个信号,而就在接到这个消息的同时陈凯收到了另一个信号,那就是清军在泉州苦撑了一段时间后,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了泉州城,一路直接退到了兴化府。
郑成功突破晋江防线,收复泉州府城以及惠安、南安这两座县城和崇武千户所城,表面上是又一次的胜利,但是陈凯却根本高兴不起来,反倒是下令抓紧一切时间修整和改建陆丰双子棱堡,加快各镇、各营的操练进度,完全是一副为大战做最后准备的架势。
陈凯这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郑成功那边也同样是如此。不似早前清军放弃同安时的那般紧追不舍,这一次郑成功在收复这一府两县一所之后,却并没有继续压向兴化府,反倒是陈兵惠安,以备清军。
果不出其所料,八月底,平南将军汉军镶红旗固山额真金砺、汉军镶黄旗固山额真刘之源统帅四千杭州驻防八旗抵达兴化府城。
金砺和刘之源都是汉军旗的名将,资格甚老不说,带兵能力也是极强的,清廷才会放心由此二人率领杭州驻防八旗坐镇杭州重地,以震慑东南。
陈锦之死,极大的触动到了满清朝廷。一个管两个省的总督,这已经是清廷入关以来损失最高级别的人物了,哪怕没过多久他们又接到了广西的噩耗,也同样是免不了他们的巨大震惊。旨意下达,杭州驻防八旗仅仅是留下了个梅勒章京吴汝玠继续看家,他们便连忙倾巢而出,从杭州一路南下,走金衢、过仙霞关,先是直奔福州,在确定福州无忧之后才匆匆赶往兴化府与退避到那里的清军汇合。
杭州驻防八旗到了,福建清军的士气登时就是为之一振。几乎是以此同时,马进宝的部队紧随着金砺的后脚跟儿进了福建,同样是匆匆赶往福州,在确定福州安堵之后再行前往兴化府与其他清军汇合。
福建清军在这几年被明军折腾出了几次全军覆没出来,各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金砺和刘之源巡视过了各镇,直接就让抚标两营分别坐镇兴化府和福州府的府城,以防明军水师突然袭击清军后路。随后带上了杨名高的福建提标、施福的右路镇标以及马进宝带来的部队,聚集了这一万五千大军,直奔明军集结大军的惠安县城。
相比金砺带上的三支绿营兵,抚标两营只有冯君瑞的部队损失较大,战斗力按说是比那支从上到下全部是重建起来的右路镇标要强。但也正因为是如此,他才留下了抚标看守后路,这源于蔡兴、章云飞的水师实在不够郑成功瞧的。至于退下来的泉州镇标,同安、南安、惠安各县的守军什么的,则完全是留在后面看守粮道,外加上等清军主力击破明军之后跟着控制地方之用,谁也没瞧得上他们什么。
金砺一出手就是决战的架势,他显然是清楚兵不在多而在精的道理。这个道理,不光是他明白,他的对手郑成功也同样是如此。此刻集结在惠安迎战的,尽是明军编练多年的敢战精锐,至于近期练出来的二十八营什么的,则大多是留在了后方的各府县协防地方。
“鞑子想要靠地盘来分散我军的兵力,同时借此拖延时间。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但是我军也不可能全然照着他们的思路出牌。”
郑成功站起身来,甲叶哗啦啦的作响。与此同时,大帐中的众将亦是闻声而起,神情激荡,竟丝毫不逊于他们的主帅。
接下来的一战,将会是他们与八旗军的第一次交锋。虽说只是一支纯粹的汉军旗兵,并非真正满洲,但是八旗军威名赫赫,对于他们而言也同样是一次不小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