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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年说。

岑年是跳级的,十七岁那年正在读大三。那年的暑假,他参加了学校的一个支教项目,去了南边z市的小县城。

傅燃定定地看岑年一眼,顿了顿,笑着摇头:“不记得了。”

“是和谁一起去的呢”广播又问。

“和”岑年回想了一下,眸中漾起了几分怅然,他笑了笑,“我的一个朋友。”

这个问题,突然把他的记忆扯回到十一年前。

他现在的身体十八岁,但壳子里,可是住了个二十八岁的灵魂。十七岁,是整整十一年前的事情了。

岑年在县城支教那地方,说是县城都比较勉强。顶多算个小村镇,人不多,家家户户就那么几个,来了半个月、差不多就都认识了。

由于物资匮乏,他们这群去支教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省会城市买些生活必须物品。那天,刚好轮到了岑年。

g省的省会是z市。

岑年采购完,提着大包小包地往车站走。好久没来城市,都快忘记繁华的城镇是个什么样子了。岑年把包装袋放在脚边,等着公交车。

当时接近晚上八九点,街上的人还不少。人群川流不息,岑年原本低头看着手机,突然听见了几句骂声。

“臭要饭的,别过来。”

“妈妈,那个哥哥他”

“嘘,别看,那病说不定会传染呢。”

“给点钱吧,你有零钱吗哎,别靠近,扔过去就行了,万一被他黏上了呢。”

岑年的网络不太好,他按下了手机的重启键,心不在焉地往那边看了眼

在墙角拐弯的地方,有个人。

那人的样子看着还真有些狼狈。他浑身起了红色的疹子,看不清面貌,但那一双眼睛是很好看的,形状优美,墨色浓郁。那人正靠着墙角,眼中有很深的茫然,在用手从生了青苔、裂了道口子的自来水管下接水喝。

感受到岑年的视线,那人漫不经心地投来一眼。

隔着汽车尾气和路灯微弱的光线,两人对视了一眼。

岑年手里攥着刚翻出来的十块零钱,正要往那边走。他看见那人的表情,突然停住了脚步。

轻蔑,漠然,嘲讽。

看眼神,岑年怀疑那人的脑子并不怎么灵光。想来这个导致他浑身起红疹的怪病,也多少会影响些智力,不然一个成年人也不至于把自己搞成这幅落魄的模样。

但就是那智力看上去不大健全的人,嘲讽地看了他一眼。

脸上带着点你也不过如此的表情。

仔细看,他面前的确摆着些零钱。也许过路还是有些好心人,但每个人都只是保持着高高在上的态度,唾骂一句、漠然走过、或者给些零钱,其实没有本质的区别。

没有人对他伸出援手。

岑年看了看手里的十块钱,又看了看那男人轻蔑的眼神。

岑年:“”

他一冲动,把十块钱又收了回去,不给了。

第46章 掉马

岑年抱胸, 靠着站牌等车。

那人仍保持原本的姿势坐着,半晌,闭起了眼睛。岑年等的车四十分钟才来一班, 这过程中,他忍不住又往那边看了两眼,有点怀疑那个人是不是一声不吭地就死了。

突然, 后面一家店铺里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

那男人一脸凶相,看见漏了一段的自来水管,勃然大怒。他走上去就踹那墙角的流浪汉, 骂道:

“是不是你干的妈的,臭要饭的,这水管是不是你搞破的害老子生意都没做好, 你赔啊我踹不死你我。”

那人闷哼一声。

踹人的声音很响,听上去就很疼。但那青年却自始至终都没呼救,甚至没为自己辩解。他只在一开始时说了一句不是我, 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虽然看不清面貌五官,但岑年能感觉到,那双眼睛的形状是很漂亮的。

青年眸色深, 像一块数九天的寒玉,冰凉里带着些许嘲讽的神色。

被打的疼了,他也不呼救, 而是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回击。看得出来, 这个人是有些格斗技巧的, 但太久没进食、没几下又落了下风。那店主还找了几个帮手, 把男人围在角落狠揍。

岑年眉头蹙了蹙。

周围有人悄悄举起手机拍照、或者怕惹上麻烦离开了。

岑年的视线穿过人群,与那青年对视,那人眼里还是嘲讽的、漠然的,甚至带着点很淡的笑意,看着他。

那青年与岑年隔着十多米的距离,眼神仿佛无声地在说:

“看吧,你什么都干不了。”

你跟我也没什么区别。大家一样的卑贱无能,虽然你站着、我躺着,但谁也没比谁高贵。

一样满怀希望地来,一样对着谁乖巧地摇头摆尾、去渴望一点爱,最后却得到了一颗劣质糖果与一个冷眼、乃至一顿毒打。

岑年的拳头攥了攥。

岑年等的车来了。他收回视线,拿出零钱,踏上了车。

“喂,”公交车司机喊他,“小伙子,你到底上不上车啊”

“上。”岑年犹豫了一下,把零钱扔了进去。

车马上要开动了,鬼使神差地,岑年又回头看了眼。

那群人像欺负一条狗一样在踹那个青年,那人已经不动了,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那双寒玉似的眼睛也闭上了。

公交车缓缓开动。

“等等”

岑年突然喊道。

公交司机骂了声,眼睁睁看着岑年从缓慢合上的门缝中钻了出去。

岑年买的大包小包生活必需品都落在了车上,他一路小跑着拦住那群正发狠踹人的人期间,他自己还被连带着踹了两脚、打肿了眼圈。

那几个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不怀好意地注视着他,眯着眼说:

“多管闲事老子连你一起揍”

岑年摇摇头,顶着几道视线拿出钱包,把钱包连带着里面的钱一起递给他们看:

“这些,修水管够了吗”

店主和几个打手的眼中闪过几丝贪婪,他们眼睛瞪圆了,呆呆道:

“够、够了。”

岑年把钱包缓缓递出,好几只手同时伸过来拿。

突然,岑年的手一收,把钱包整个扔了出去。岑年上学期体育课选修的是棒垒球,出门前刚去银行取了一趟钱以备不时之需,那钱包沉甸甸的,远远朝马路对面飞去。

店主和打手面面相觑一眼,咬牙,往马路对面跑去。

这个角落终于安静了下来。

迎着月色,岑年低头打量男人。而那个人也仰着头,看他。

男人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起,手肘搭在屈起的那条腿上。月色很淡,冰凉凉地笼罩在此地。

男人眼中嘲讽的神色褪去了,显得有些茫然。

他一头雾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人打了、又为什么被人救了,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孩,敢靠他这么近

他不怕被传染或者被缠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