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经走了,把钥匙随手丢在不知哪个小河沟里,转身去翻开了没有他容身之所的下一个篇章。
岑年会遇见新的事物,更好的人,他会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也会就此彻底忘记,被他遗落在书本上一页的、某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傅燃半靠着稻草,闭上了眼睛。
半晌后,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岑年走出门,步伐越来越快。
心头有股焦躁。
这股焦虑感来的莫名其妙、无迹可寻。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真正进入游戏中设定的夜晚是晚上九点,现在八点四十五分。
在狼人杀的游戏模式下又加入了队友设定,也给这个游戏增加了一个很大的难度。因为,无论是狼人预言家还是女巫,在晚上都是需要出门活动、完成技能的。而如何做到完全不引起队友的疑心,又或者被队友发现后如何伪装身份,都是这个新模式的一大看点之一。
当然,这个看点在岑年这里,由于某些特殊情况而失效了。
现在的问题是,今晚,要杀谁
他现在获得的信息点很少。但是,从节目组的最初用意来看,怎么样的身份设置比较有看点
八点五十。
岑年赶到了狼人身份卡上面提示的地点每天夜晚九点整,狼人会在村口第一株梨花树下对月嚎叫,化身为狼。
这句话隐含的信息,就是狼人每晚九点,在村口的第一株梨花树下碰头。
岑年到的时候,队友还没有来。
心头的那股焦躁却愈演愈烈。每当他往前走一步,那焦躁就会愈多一分。
“顾娴的脑子不算很聪明,”岑年分析道,“为了增加看点,他不会拿到身份特别重要的牌。”
“除此之外,女警察和傅燃都比较沉默。”
岑年一边低声分析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唇上抚了抚,“预言家和狼人非常需要口才,并且要能煽动人心,从这点来看”
之前傅燃跟他说自己是预言家这话,岑年的确没信。
虽然,理智上知道,傅燃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话骗他,但现在对于傅燃,岑年真的很难说服自己、相信他。
岑年的手在唇上停滞片刻,突然浑身一僵。
“我在做什么”
他的思绪骤然一断,皱着眉,看向自己的手指。
“嗨,岑小帅哥,”女模特踏着月色来,为了符合模特的身份,她穿着奔放的小吊带和短裤,性感又利落,“果然是你啊。”
跟岑年刚刚的分析一样,狼人必然是选两个最有迷惑性的人。
岑年给人的表面印象是天真十八岁,女模特给人的印象是胸大无脑,但实际上,这两个人都是人精,来做狼人最合适不过了。
“咱们今晚杀谁”
女模特嘴里叼着个棒棒糖,嘟囔道,“不如杀傅燃”
傅燃和女警察,虽然话不多,但绝对是智囊型的角色。他们的逻辑和判断都非常敏锐,从胜负的角度上来说,第一个晚上从这两人中挑一个下手,肯定没错。
“不。”
岑年的声音却比脑子动的要更快。
说完这句,他自己先愣了愣,才慢慢为自己找理由“他今天跟我说他是预言家,我猜他可能是瞎说的,或者真实身份是猎人,想诈一诈我们。”
猎人在被杀死时,白天可以开枪,任意狙击一位玩家。
不过,话虽如此,岑年的话里也有许多牵强之处。好在,女模特并没有深究,点了点头。
两人很快就决定好要杀谁。
和顾娴一屋的高中生。
即使不是平民,也可以确定,他至少不是猎人。
“村长家,”女模特想了想,“西南边,走吧。”
岑年却微微后退了半步。
“抱歉,那个,”岑年摸了摸鼻子,说,“我有些事,你能不能自己去”
两人看向摄影师,摄影师比了个ok的手势。只要是两位狼人在见面后决定杀某个人,只要其中一个抵达被害者的住处即可。
岑年和女模特道了别,转身往回走。
他必须得回去看看。
傅燃肯定是有什么不对。生病了晕车后遗症还是
岑年走到后面,几乎小跑了起来。
五分钟后,岑年推开小草棚的门。
刚刚剧烈运动过,他的呼吸不大均匀。岑年定定地注视着稻草上的人。
傅燃很随遇而安,已经躺下了。他躺在里面,侧身向着外面,给岑年留了不小的一半位置。傅燃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眉目舒展。
好像很正常。
岑年怔了怔。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没生病,没晕车后遗症,他这才走二十来分钟,傅燃竟然已经睡着了。
岑年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农村入夜的早,不过九点出头,整个村庄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岑年想了想,似乎没有别的事情了,于是脱了鞋,轻手轻脚地在傅燃留下的那一半空位处躺下来。
他仰躺着,看着天幕。
天幕幽蓝,缀满了星子,与许多年前的别无二致。十七岁那年,他住在乡下的小土胚房里,房顶破了个洞,也是看见这样的天空。
那时也是这样。
他躺在单人小床上,傻大个睡在他脚边的地铺上,像条捡来的野狗,均匀而安静地呼吸着。
等等。
“想什么呢。”岑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低声说。
那时躺在边上的是傻大个,现在明明不是。
傻大个都失踪好久了。
瞎想了一会儿,困意涌上。岑年又往边上靠了靠,防止傅燃半夜翻身没位置,闭上眼睛。
然而,岑年闭眼还没两秒。
傅燃翻了个身。
岑年吸了吸气,又往边上靠了靠,这下是无处可退了,整个人紧紧地挨着稻草房边缘。谁知,傅燃安静了两秒,伸手往前探了探,似乎在找什么。
他的手碰到了岑年,十分自然地搂住少年的腰,不动了。
岑年“”
他脸色变了变。
“你故意的吧”他皱着眉,看着傅燃平静的脸,低声问。
然而没有回答。
岑年从来看不出别人是不是在装睡,更何况是傅燃这种被国际公认了演技出神入化的人。
两分钟后。
岑年用手机抵着傅燃的肩,使劲把他一点点推开。傅燃眉头微蹙,像是被人扰了清梦。
天上一阵雷鸣。
刚刚还是繁星万里,突然飘来一片乌云。初秋的天气,还是有些凉,傅燃搂着岑年腰的手收了收,不愿放开。
岑年的t恤被蹭上去了点,傅燃的手直接放在腰上,有点痒。除此之外,岑年这才发现,傅燃的手掌完全是冰凉的。
很冷因为感觉到了活人的体温,所以下意识靠过来
傅燃也许是有些着凉了。或者,身体状况不太好,在这边被冷风一吹,有感冒的迹象。
岑年怔了怔,但却没有改变主意。他握着手机又用力,傅燃被他推出去几厘米。
明天必须跟节目组要求换住处了。
与此同时,岑年仔细打量着傅燃。
呼吸均匀,眉头微蹙。
好像,真的睡着了。
岑年松了手,和傅燃保持着一段距离,转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就在他即将入睡之际,后背又贴上来一个热源。
岑年睡意顿消。他不耐烦地转过身,却猝不及防,被人在颈侧轻轻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