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死去了, 倒像是在做着一个美梦。
武缨面无表情的看着冰棺中的苏景,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袭击了她。
我是在做梦吧,一定是的吧, 上次见面他还活生生的在我面前,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呢
这个人,他还没带我去游历名山大川,还没带我去名间吃小吃,那么多的承诺没有兑现
他怎么敢,怎么敢丢下我一个躺在这里
武缨慢慢俯下身,靠在冰棺边上,手指轻轻的碰上苏景的脸。
那冰冷的温度像是直达心底,冻得她一个激灵。
她缩回手指, 露出一丝苦笑,手抚上苏景的面容。
她的手拂过眉间,那眉心常年皱起的疙瘩已经消失,武缨想着,他走到时候一定很轻松吧,一直以来,这么累的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她的手拂过嘴角,恍惚间,眼前仿佛浮现出苏景微笑的面容。
他走的时候,在想什么,有想起我吗想起我的时候又想到了什么呢
苏云静静的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心口微微一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同样的画面。
在太平间看到苏易的自己,和现在的武缨何其相似
人生在世,总逃不脱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只要身在滚滚红尘,便有万千烦恼,无边苦海。
谁又逃得脱呢
苏云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皇嫂,皇兄他是在凤仪宫去的,仙去前他一直念着你。”
武缨没有惊讶,心中平静的让自己都有些意外。
“我知道。”
她站起来,俯下身子,在苏景唇上眷恋的轻轻一吻。
眼神温柔的不可思议,好好睡吧,我们马上就可以再见了。
“皇嫂”
武缨这个平静的样子,反常到让苏云心中有些不安。
武缨温柔的冲他笑笑,嘱咐道:“好好的替他守护大魏。”
她拔出靴子中藏着的匕首,这是自己带着以防万一的,索性,侍卫们并不敢搜自己这位前皇后的身。
苏云吓了一跳,急忙扑过去的,“皇嫂,别”
武缨冲他摆摆手,“我不是想轻生,只是想留个纪念。”
她在苏云紧张的目光下,用匕首割下苏景的一小撮头发,小心翼翼的放入之前装信纸和玉璜的锦囊。
最后再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景,便起身离开了密室。
苏云跟在她的身后,迟疑的开口,“皇嫂,皇兄他,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的。”
他看出,眼前的人已经心存死志。
“我知道。”
武缨没有回头,她的脸庞在黑暗的密道中神情有些莫测。
他希望,我就要去满足他的愿望,留下我一个人痛苦吗
苏景,你太自私了。
苏云沉默的送走武缨,他知道武缨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这是他无法干涉的,他只能去尊重她的选择。
一踏入亲王府,武缨就看见自己的贴身丫鬟寒蝉焦急的向自己跑来。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老爷让奴婢在这里候着,他很担心您。”
武缨看了眼武亲王书房所在的地方,眼中流露出一丝悲色,“知道了,我这就去给父亲请安。”
“爹。”
武缨推开书房的门,轻轻唤道。
看见宝贝女儿终于回来,武亲王站起身,仔细的打量武缨,看到女儿苍白的脸色,既是心疼又有些生气,“不是答应我不去皇宫了吗”
“对不起,爹爹。”武缨低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意。
武亲王看见女儿乖巧的认错,口气不自觉又软了三分,苦口婆心的说着已经说过很多遍的话,“那个混账小子,不值得你喜欢。
大魏还有很多年轻的俊杰,你喜欢哪个,爹就替你说亲。
不想嫁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召婿,到时候缨儿你就留在府内,爹照看你,行吗”
“嗯。”武缨小声的应了,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武亲王有些慌乱,口气不自觉又重了几分,“是不是,那个臭小子又欺负你了”
“没有。”武缨吸着鼻子露出一个笑容,让武亲王安心。
她咬了咬嘴唇,突然问道:“爹,您能不能不要再和他争那个位置了。”
您不去争,我就留下来,留下来陪您。
武亲王叹了口气,摸摸武缨的头,“政治上的东西,你不懂。局势到如今这个样子,已经不是我想抽身就能轻易抽身的了。”
其实他的心中也不是没有后悔过,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文文弱弱,看起来温温柔柔的苏景能和他斗到这个份上呢
武亲王硬着心肠,厉声说道:“现在已经不是为父一个人的事情了,我不能对不起身后一帮跟我的兄弟们。
开弓没有回头箭,缨儿,这件事,你以后不用再提了。
如果放弃,你,我,还有你哥,以及这些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叔叔伯伯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武缨眼中最后一丝光也破灭了,她点点头,轻声道:“好,我不会再提了。”
“快去休息吧。”武亲王见女儿听话,柔声说道。
武缨点点头,向门口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回身,认真的向武亲王行了一礼,“父亲,保重身体。”
武亲王笑笑,女儿还是关心着自己的,“好。”
踏出书房,武缨恋恋不舍的看着窗边的人影,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沐浴过后,本应该去就寝的武缨却坐到了铜镜前,她盯着铜镜中模糊的人影出了会神,突然对侍立在一边的寒蝉说道:“寒蝉,替我梳妆。”
寒蝉犹豫道:“小姐,这么晚了”
“梳”
“是,小姐。”看见武缨态度坚决,寒蝉只好拿起梳子。
“梳飞仙髻。”武缨补充道。
寒蝉心中一惊,飞仙髻一般是少女的发式,小姐未出阁前最喜欢这个发式,但入宫后就再没有梳过,今天怎么又突然想梳这个。
虽然心下疑惑,但寒蝉手上却没有停下,一双巧手在乌黑的秀发中翻飞,梳、绾、结、盘、叠,不多时,一个灵动的飞仙髻就完成了。
武缨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在寒蝉呈上的首饰盒中梭巡了一下,犹豫的拿起一对精致的鎏金寒梅步摇。
寒蝉小心的帮她戴到头上。
“去,帮我从箱笼中拿出那件妃色的曲裾来。”
寒蝉小心的捧来,这件妃色的曲裾,有了些年头,是武缨几年前爱穿的。
但是因为颜色太鲜嫩,已经很久没穿过,被压到箱笼的最下面,穿到身上便有了些抚不平的折痕,仔细一摸,甚至还有淡淡的潮气。
武缨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说什么。
她穿戴好,对着铜镜转了一圈,脸上挂着一丝甜蜜的笑容,转头问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