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般消失在了门外。
岐斗山乃妖气极盛之地,连绵几座峰峦,皆用此名。但山脚下的百姓不管是打猎还是砍柴,都不会往主峰上走。
也曾有那么几个大胆的道士和尚,扬言要在岐斗主山上修寺庙,不过也只是扬言罢了,别说寺庙,就连说话的人,后来都再没人见过。
上清司有不成文的规定,司内子弟,皆不可踏足岐斗山主山,若有违背,生还则受刑,死归则剔名,不为上清司所容,所以宋立言只选了山北的矮峰,遣散众人,独留宋洵替他守阵。
石敢当平放在黄泥之上,被封印得老老实实,就像块普通的破石头。
宋立言拿出灭灵鼎,眼里仍有疑惑。
一夜的血祭,这灭灵鼎竟就在他手里恢复了原样。原本是传说里不可妄动的上等法器,可现在躺在他手里,却乖巧得像从街边顺手买来的小香炉。
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
“大人。”宋洵站好了阵眼,出声提醒。
宋立言微微颔首,也不再多想,祭出灭灵鼎横于石敢当上空,白光大盛,霎时将那破石头罩住,光华流转之中,被封印的石敢当裂开了一条缝。那缝隙初如发丝,可转眼就粗如手指,里头有红黑色交杂的东西透出光来,妖气一时大盛,整片山林卷起狂风,黄土与枯叶齐飞,叫人睁不开眼。
若是普通的妖气,至多不过让人觉得背脊发凉。可这一股子妖气,却是清清楚楚地让宋立言察觉到了威胁和杀气。
“不对。”
“大人”宋洵担忧地问,“怎么了”
“这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宋立言沉声开口,眼里泛上戒备,“众妖相争,不畏魂灭,妖气强盛,怪乎寻常。”
宋洵不解,但看形势不妙,忙道:“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有妖气,收进鼎里便是。”
宋立言有犹豫,像是在回忆这股强大的妖气是属于谁的,白光依旧笼罩着石敢当,石敢当微微颤动,却没有马上被封进灭灵鼎。
不远处的大石头后面,有罗裙的衣角一晃而过,然而宋立言在祭鼎,没能分神察觉。
楼似玉笑眯眯地看着那冲天白光,眼珠子一滴溜,分外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嘴唇,葱白的指尖一晃,凌厉的妖气冲出,倏地就将那毫无防备的白光打出一个窟窿。
石敢当的妖气大泄,红黑之光激荡开去,整个地面为之一震。
宋立言眼神一凛,看也不看就朝楼似玉的方向扫去一剑,可楼掌柜机灵惯了,打完就跑,没站在原地等报应。
剑气破开巨石,一阵白灰飞散,他侧头扫一眼,没看见什么东西,眉头皱得更紧。
红黑妖气荡至山间,岐斗山上突然响起一声妖鸣,绵长凄厉,带着撕心裂肺的呕哑,听得人心里发忤。宋立言知道再耽误不得,便以双手注炁,想强封石敢当。
灭灵鼎飞快旋转变大,不过半柱香鼎口便大过了石敢当。宋立言手势一放,这带着白光的圣器就以一种灭顶之势朝石敢当盖下去。
“当”
铜鼎落地的声音响彻山林,楼似玉笑眯眯地看着,眼眶有点发红。可算大功告成啦,往后她就能安心数钱,高枕无
忧。
笑意还没来得及拉大,眼前变故就突生,落叶翻飞,狂风大作,矮峰之上突然出现一个人,闪身至灭灵鼎一侧,拔出上清司的佩剑,急急地朝白光挥去。斗笠垂下青灰色的绢,盖住他半个身子,看不清其面容。
宋立言侧头看他,眼里划过一丝诧异,连忙将灭灵鼎从石敢当之上移开。沉重的铜鼎缓缓升起,石敢当仍在白光之中,却没再封印。
“见山师兄怎的在这里”他平了气息,开口问。
叶见山收回长剑,斗笠青绢后的眼睛仍盯着石敢当:“我奉师父之命前往荒州办事,途经此地,昨夜就察觉到浮云镇有不同寻常的气息,知你在此,便一路找来了。幸好,还没酿成大错。”
大错宋立言不解:“何意”
“这东西入不得灭灵鼎。”叶见山道,“八十年前我上清司力斩鼠妖之王常硕,有前辈以身镇之,将其内丹封于此石敢当。师弟,这里头是常硕的内丹,你我怎能妄自以灭灵鼎毁之”
常硕的内丹宋立言脸色顿变,心下疑惑终于豁然开解,怪不得那么多妖怪来抢,常硕乃万年之妖,得他内丹必能一步登天,故而这东西只要泄露妖气,就会引来八方妖魔。
可是这东西,怎么会在浮玉县
“快收了这鼎。”叶见山从斗笠下头拿出个漆黑的罗盘,“用四合阵封住它更为妥当。”
四合阵也是上清司的高阶法器,但只封不灭,比灭灵鼎温和得多,两个月之内封住妖王内丹不成问题。
然而,灭灵鼎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宝贝,察觉到宋立言想将它收回,改用别的法器,这厮灵光大盛,竟是脱了祭主的意识,妄图自己吞掉石敢当。
“师弟小心”叶见山急急后退,宋立言倒是反应得快,抽回自身之炁,反手横剑,硬将灭灵鼎灵光斩断,伸手去捉。
“大人,不可硬来”
宋立言没听,带着一股子蛮力将灭灵鼎捉住,运气化形,霸道地压制。
哪有这么胡来的人呐叶见山急得直叹气:“师弟,这是上清司最厉害的宝贝,以你我修为,都不足以驾驭,更别说冒犯。你快松手,松手啊”
“松不得。”唇边溢出一丝血,宋立言将灭灵鼎的白光一丝丝地往回压,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灵气相冲,天地微颤,宋洵和叶见山皆被逼退几步,堪堪站稳。
灭灵鼎像个耍脾气的孩子似的,猛烈震动,使劲跳蹿,见他不肯让步,还气愤地喷出两道白光。直到宋立言的血滴落到鼎耳上,它才一顿,慢慢地收敛气焰,变回最初大小,安安静静地躺回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