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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的命案跟楼似玉没关系,灭灵鼎和内丹的出现也跟她没关系,可恰巧是这么个没关系的人,却在这件事的每个过程里都有身影。

师父常说,世上扑朔迷离之事甚多,真相往往被藏在极多的遮挡之下,想看穿看透,便略去一切浮草,只观事情之本。

那么这件事原本是怎样的呢

八任县令死于任期,他被朝廷调派前来查案,突然发现掌灯客栈里有妖气。接着洗尘宴上就出事了,石敢当里藏了常硕内丹,博古架上放着损坏的灭灵鼎,有人引导他用灭灵鼎毁掉常硕内丹,幸得见山师兄前来阻止。

开仓日鼠妖现身,他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能一网打尽,却被楼似玉误打误撞给耽误了,接着就是见山师兄遇袭,从蛇妖的身上拿到了属于楼似玉的步摇坠珠。

浑身一凛,宋立言瞳孔微缩。

他是中了什么迷药,竟然真的相信楼似玉是无辜的若不是这颗珠子,他还打算把她当成一个知情的朋友,对她掏心掏肺了

一阵后怕涌上来,宋立言面色阴沉下去,侧眼看看窗外,楼似玉房间的灯已经熄了。

端坐在椅子里等了半个时辰,丑时一到,他起身,无声地潜入了隔壁的房间。

楼似玉太累了,洗漱完倒进被子就睡了过去,连绣鞋都只脱了半只。宋立言站在她床边飞快地给她贴上昏聩符,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的脸,半边埋在枕头里,半边被窗外的月光映着,惨白得不像话。

微微皱眉,他下意识地探了探她的额头。

没有发热,那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

茫然地想了一会儿,宋立言突然意识到自个儿不是来当大夫的,手一收,便转身去翻找她挂在屏风上的衣裙。妃色罗绮是她方才穿着的,他随手翻了翻,几点喷状的血沫就映入了眼帘。

干涸了的妖血,星星点点地凝在裙角,并不多,但明显能闻见鼠族那股阴臭之气。宋立言垂眸回想,脑子里掠过开仓之日她挡在自己身前的画面。

那时候的楼似玉,穿的是藕色绢裙。

第24章 全心全意信你

一瞬间,无数的蛛丝马迹在他脑海里齐涌而上,像被风吹起来的满室文书,纷纷扬扬铺天盖地。白花花的一片渐渐落下的时候,宋立言想起这人曾说的话:

“我娘从小告诉我人世险恶,除了自己,别的谁都不能相信。”

“奴家又不知道事儿,也不认识那位前辈,只是觉得他所言都无凭无据,太过虚妄。”

“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不能随便来个人说上两句话就全信,大人还是多点戒心为好,以免被人骗。”

那双凤眼无辜又单纯,自下而上仰视着他,像是把全天下的敬仰和真诚都装在里头了。可这些话,到底是关怀忠告,还是意图挑拨见山师兄已经佐证裴献赋没有问题,那反而言之,有问题的人是谁

侧头扫向这屋子里其他地方,宋立言半蹲下来,将楼似玉放在床边的几双绣鞋翻转,借着月光查看鞋底。

般春说过,她家掌柜的不爱出门,除了去衙门交税,其余时候都是在客栈里。可有一双绣鞋翻过来,鞋底却沾了黄泥。

还是属于岐斗山的黄泥,带着一股子蛇妖的味道。

微微眯眼,宋立言起身,看向床上那熟睡的人。

贴着昏聩符,楼似玉睡得很安稳,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微微勾起,看起来很高兴。

楼似玉正在梦里过大年,自然是高兴得很。大街小巷里都弥漫着鞭炮硝烟,还有一股子腊肉味儿,她嗅着味道一路朝人家家里冲过去,趴在墙上动了动耳朵,确定四下无人,一蹦就挂在了屋檐下的腊肉上。

真香啊小鼻子一吸,她张口就想咬。

“你又偷人家东西。”背后突然伸来一只手,甚是生气地捏着她的后颈将她拎了过去。

“呀”楼似玉挣扎,小脑袋往后一仰就看清了来人的脸,气鼓鼓地道,“放开我,我这不是偷,这肉挂在这里没人拿,我这叫捡”

那人直叹气:“强词夺理。”

“我不管,你放开我,我要吃这个”四只爪子胡乱蹬起来,像个撒泼的小孩子。

那人没理她,拎起她就往回走。

小狐狸气得抄起双手翘起二郎腿,在他手里一晃一晃地道:“我真是倒了几千年的霉才遇见你,要不是法力全失,我定要把你也做成腊肉挂在屋檐下头。”

话一落音,后颈陡然一松。

楼似玉轻巧落地,茫然地回头,就发现方才还热闹的大街突然就没了人,白雾一层层卷上来,那个人也消失不见了。

“臭道士”她动动耳朵,往前走了两步。

没人理她。

心里一慌,她四爪齐刨,跑过大街小巷,眸子化出金瞳,一遍遍地喊:“我开玩笑的,不把你做腊肉,你回来,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你回来呀”

偌大的世界空无一人,楼似玉茫然地坐在街口,远处一轮夕阳沉山,余晖之中,她小小的影子显得格外可怜。

“掌柜的掌柜的。”

般春的声音像是一把斧子,将黑寂的世界劈开,带着窗外的鸟语花香闹喳喳地将她从无边孤寂里拉出来。

楼似玉猛地睁眼,翻身坐起来看看四周,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抹了把脸。

“怎么了”

“宋大人在楼下等着,说是您应承了今日要引他去镖局。”般春道,“我看您屋子里半晌没动静,料想您又是睡过头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楼似玉连忙下床更衣点妆:“大人等了多久了”

“也不久,您不必慌张,我看宋大人今日似乎心情甚好,脸上一直带着笑呢,就算您迟些,他想必也不会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