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他脑子里,朕一时还离不了他。何况,太上皇亲信之人,除了张亦枫,便是他了。张亦枫之事,已令太上皇很是不悦”
“原来如此。”周航道,“可我看他是想退了”
“他是想退,但朕暂时不会让他退。朕非薄情寡义的君主,只要他不耍什么歪心眼,等时机到了,朕会给他该有的尊荣,让他安度晚年。”
周航点点头,李昭又问林如海今儿给他上了什么课。
周航道:“讲的圣王之道。说圣明之君应该善待臣下,不可折辱之。”
李昭点点头,道:“说的不错。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役处。君主只有折节下士、尊重臣下,方能使臣下感恩戴德、鞠躬尽瘁。若是一味的折辱,将臣下当成奴仆看待,那么,离亡国也就不远了,你可须得谨记。”
第105章
周航问李昭:“父皇, 不管怎么说, 张守忠也是首席内阁大臣, 又是三代元老,劳苦功高。如今他卧病不朝,您是不是去瞧他一瞧”历朝历代重要的大臣病重的时候, 皇帝不都喜欢亲自去瞧瞧么。虽然多是作秀的成分,但很多时候还是很有必要的,起码是君臣相得的一个佳话, 也有安定朝堂的作用。
摸着下巴想了想,李昭道:“张守忠是个小心谨慎之人,若朕亲去,恐他又多想。这样吧, 航儿, 你代朕去一趟,再送去几样滋补的药材。”
于是周航便挑了几根三百年的人身、并些灵芝之类的药材,往张府而去。
张守忠的长子,现任户部郎中的张晨卿亲子带着一众兄弟、子侄在正门口迎接,一直簇拥至正厅毓华堂,张守忠虽在病重, 也由两个丫鬟搀扶着在厅前相迎。他随时内阁首辅, 见了皇太子也是要行大礼的。可此事的张守忠老态龙钟,站都站不稳, 由丫鬟们扶着颤颤巍巍跪下勉强行了礼,却是半天也没有站起来。
张晨卿忙去扶父亲, 周航也上前一步搀住张守忠,道:“老大人病重身子虚弱,何必行此大礼”说着手中使力,将张守忠好搀起。看方才的情形,有一瞬间他以为张守忠真是病得丧失行动能力,搀扶的时候蓄积了不小力气,不想他的力气还没使出,张守忠已经站了起来。就好像用十足的力气去搬一个大箱子,出乎意料的那箱子轻的出奇,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周航便明白方才两个丫鬟加上张晨卿不是搀扶不起张守忠,不过是他不想起罢了。
周航看了张守忠一眼,后者也正在看他。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心中了然。
张守忠要的便是这种效果,他并非真病,而是装病。但是装病也要装得像,起码要让外人都觉得他是真病了。但有一个人例外,皇帝得知道他没病。太子是皇帝的亲儿子,也是最受宠的儿子,太子知道也就代表皇帝知道了。
他要向皇帝表明自己的立场,便是我张守忠没野心,也并不贪恋权势,我张守忠对你皇帝忠心耿耿,愿意为你放弃这么多年积累的一切威望和人脉。你让我走我就走,你让我留我就留,我绝对不会成你新政的阻碍者。
周航亲自搀着张守忠进入屋内,将其按到床上休息,并说明来意,将皇帝所赐的东西拿出来,宣读了圣上的口谕,命其好生将养身子,朝廷的事且不必忧心,养好身子再为朝廷出力不迟。
张守忠在床上贵接了圣旨,周航道:“父皇有命,老大人抱恙,就不必去宫门谢恩了。”宫中规矩,但凡大臣受了皇帝的赏赐,第二日一早便要洗漱整齐亲自去宫门口谢恩。周航如此说,便是告诉张守忠在家好生歇着便可,不必再折腾着去宫门谢恩,以免在加重病情。
张守忠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出张府,周航并不急着回宫,而是在大街上溜达,不知不觉便溜达到林府门前。他今日只乃是寻常儒生打扮,身边只带了四五个侍卫,林家的门童看了他一眼,只当是哪个出来游玩的富家公子,并未放在心上。
门口有一个青袍公子在递拜帖,青袍公子身边还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
门童对那青袍公子拱了拱手,道:“公子,我们老爷此刻不在府里,请改日再来吧。”
青袍公子道:“林大人归府后,烦小哥将这封信呈与林大人,小可不胜感激。”
门童看了那青袍公子一眼,收了拜帖道:“看在你等了大半天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个忙。但我可有言在先,一会子我将这拜帖并信件一起交给李总管,由李总管呈给老爷。老爷见了拜帖之后肯不肯看你的信,便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了。”
青袍公子忙拱手道:“如此便多谢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看到这里,周航便转过一个拐角,往林府的后院走去。走了大约半刻钟的功夫,周航住了脚,隔着院墙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女孩子的嬉笑声。
他发了一会儿怔,摇头淡笑,心想,自己可真是糊涂了,此处虽已是林府的内宅,但如此喧嚣临街的位置,住的也都是婆子、丫鬟,离林妹妹的小院还远着呢,他还能指望听到林妹妹的声音不成
再说张府,周航走后,张守忠便遣散众人,只留长子在身侧伺候。
张晨卿似乎有些不在状态,给父亲端汤药的时候先是弄翻了药碗,后来伺候吃药,又洒了勺子药汤,把被子都弄脏了。张守忠接过药碗,仰头缓缓的将药汁喝光,递给儿子的时候,张晨卿又走神愣了一会子才接。
张守忠皱着眉,盯着张晨卿看了半天,看得张晨卿很是不知所措。
“卿儿,出什么事了,你今日竟如此心不在焉。”
张晨卿给父亲掖了掖被子,笑道:“并没出什么事,父亲不必忧心,安心养病才是。”
张守忠:“卿儿,如今使我们张家生死攸关的要紧时候,万事都要谨慎,一丝一毫都不能掉以轻心,就因为你小弟受了胡威财物的那件事,差点害了我们全家。前几天我怎么对你说的最近家里但凡有事,无论大小,一律都要禀报于我,不可擅自做主”
张晨卿忙跪在床边道:“儿子惭愧,儿子不敢隐瞒父亲,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
“只是父亲年事已高,儿子不忍父亲在位我等不肖子孙操劳。”
“我还没有老死呢”
张守忠似乎有些生气:“究竟何事使你忧愁至此,还不速速说来。”
“回父亲,是轩儿的事。”他口中的轩儿是其嫡长子张皓轩,也是张守忠的嫡长孙,“轩儿不是到了启蒙的年龄么,父亲已烦请林如海林大人帮忙寻一饱学之士为塾师。可今儿刑部侍郎吴嘉吴大人来探视父亲,临行前也说起这事,还说听说我们在找塾师,他认识一人,乃是当世的名儒,进士出身,学问、德行都是极好的,他告诉那人我们家找塾师的事,那位先生倒十分有意。儿子原想直接回绝了他,想他素日并非宽宏大量之辈,恐他面子上过去不去,正不知如何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