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对日本这和约”
文廷式听着光绪前面的话,已经是心坠到了冰窖里头。这事儿如何做得中法战事李鸿章让了越南出去,史笔如铁,已经一辈子翻不得身。现在又让朝鲜出去,这岂不是自掘坟墓的事情他憋足了精神准备犯颜直谏,可是听到后来,一颗坚决的心思,却渐渐活动起来。
皇上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啊徐一凡的朝鲜,在他手中,还不如给日本了。也不用拚命谈下来一个好条件,却给徐一凡涨威望。最重要的是,皇上在对太后老佛爷的一派恭顺背后,也终于敢动起了这样挖他们墙角的心眼
他们叫了半天的圣君,叫得自己都当成真的了。现下终于看出,他们保的不是一个糊涂蛋帝党上下,第一对手除了后党,还是后党。文廷式自己,就没少吃后党的苦头。差点充军的经历都有两次至于徐一凡,他不是还没进北京城么
再说了,只有去了后党,他们才能大展拳脚,对付徐一凡么
文廷式只觉得一颗心又寒又热,跪在那里大汗淋漓。皇上这种话都对他说了。他这皇上第一近臣的位置,再不可动摇。天恩如此浩荡,叫人怎生报答
到了最后,文廷式终于深深的拜了下去:“臣明白皇上的意思,也就照着皇上的意思去办事粉身碎骨。在所不辞臣这就给谭嗣同去信,告诉他说老佛爷打算照着日本人的意思和了算了,咱们在京城苦撑,也叫他在天津苦撑。最后让世铎背这黑锅谭嗣同是大清第一笔杆子,这风声从他那里放出去,比什么都强和了之后,臣等就一定设谋,专力对付徐一凡”
这秘密召对,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最后光绪还亲自将文廷式送出了玉澜堂。等着光绪转身进去,文廷式才觉得自己背心又湿又冷,刚才那一个多时辰,他不知道出了几身透汗
对日和谈之事,就这么明白不了糊涂了吧。如此做法,正是帝党最好的选择。后党必然在这次事情当中,大倒其霉。想着这个,文廷式就忍不住隐隐有些快意。
可是,后党倒霉了,那徐一凡呢又该怎么对付
对付他,没有实力不行。依克唐阿就算进京入卫,也不过就是一个心理安慰。可是新军呢又在哪里,又该怎么练出来
一个个问题,都近似无解。慈禧如此权势,后党如此地位,帝党这些人还能生存,还能和他们明争暗斗,可是对着徐一凡,怎么就只觉得束手无策
生我者猴死者雕
这句谶言不知不觉就浮上了文廷式的心头。
这句谶言不该这么解状元出身的文廷式摇摇头。
抬首望去,头顶天空一片晦暗,低垂的乌云几乎压在了昆明湖上。
不这么解,又该如何解呢
夜色当中,江宁城大行宫这地方,一处小院之内,犹自一灯独明。
秀宁独坐灯前,一针针的缝着溥仰的禁卫军服。徐一凡对手下当兵的舍得下本钱,这呢料的军服下的料足够结实,缝起来也加倍的费力。就算秀宁戴着顶针,缝十几针就停下来甩甩手。
颦儿乐儿这对双胞胎小萝莉陪着小姐不睡,要替她缝补衣服吧,秀宁又不让。这几天小姐眼神幽幽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跟秀宁撒娇耍赖都得小心一点儿了。小双胞胎不知道等了多久,已经熬不下来啦。两人坐在一条长板凳上面,脑袋靠着脑袋,如一对并蒂莲花也似,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秀宁偶尔回头,就看见小姐妹那垂着的长长睫毛,还有微微噘起的红润嘴唇。饶是她满腹心事,也忍不住在心里头一笑。
自己还有天下的旗人,只怕是没下场啦,这对天真美丽的小姐妹花,却是要给她们找一个好归宿呢谁能不怜爱她们,谁又舍得伤害她们
在江宁城住着,离得越近,看得越清楚。那次江宁城里的风潮,在秀宁看来,已经算是组织得力,掀起浪头了。怎么替徐一凡想,都是应付为难。可是不过一天,徐一凡一反手就轻轻平息了这场风潮,还顺便展示了他到底掌握着多大的力量朝天宫文庙那里,一帮大人先生还在木城里头望着四方天呢
这力量陌生而新鲜,让人望之只有油然而生震怖之心。
接着徐一凡又奔苏州而去,虽然只带了五百兵,可是江宁城全城老百姓,没有一个看好荣禄那头儿的。
收拾了荣禄,下面他又该干什么呢
偏偏自己那个老弟弟,就在徐一凡的麾下。
突然之间,外面院子门板砰砰砰被敲响。秀宁一震,针戳着了手指头。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两个小丫头也被惊醒,跳起来头撞着了头。一边还睡得迷迷糊糊,一边顿时就眼泪汪汪。外头守门户的仆妇已经抄着江宁方言披衣而起:“来咯来咯哪个二不挂五,这么晚砸什么倒头门这里头全是女人,冲撞门户送你见官,两百小板子,唉是想被打得睡过去”
外面响起的是溥仰的声音,又低又沉:“老姐姐,是我出差回来了,大帅赏假回家休息”
秀宁忙不迭的冲出来,那仆妇也听出了是溥仰的声音,打了自己嘴一下,赶紧开门。从窗户里头透出来的昏暗灯火之下,就看见溥仰站在那里,满身都是酒气,禁卫军军服领子也敞开了,脸色黑得象铁,歪歪倒倒的靠在门口。
秀宁忙迎了上去,搀着他就进门,嘴里嗔怪:“出差辛苦,怎么又去喝上了早点儿回家休息不比什么都强闻闻这酒气,喝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