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却完全折服在了这饱含着大西北人热情、豪迈的吼声之中
黄土地上的父老乡亲,黄土地上的婆姨嫩娃,黄土地上的辛勤劳作,黄土地上的血雨忠魂,就在这一声吼声中完整地体现出来
没有黄土地上的父老乡亲,哪来的诗礼传家,仁德载道没有黄土地上的婆姨嫩娃,哪来的妻贤子孝,天伦共享没有黄土地上的辛勤劳作,哪来的关中黍,可充天下仓没有黄土地上的血雨忠魂,哪来的那许多的忠臣烈士,供万世仰望
黄土地上的人们啊,养育了多少的忠臣孝子,留下了多少的万古传说啊
离开了平坦宽敞的水泥露面,汽车驶进了乡间的道路。从车后窗看去,被车轮带起的漫天黄土飞扬着,像是一条巨大的黄龙不断翻卷,晁锋有些不意思地讪笑起来:“嘿嘿。家乡穷啊,这么多年了,还是只有这样的黄土路,没钱修整啊”
李文寿点上一支香烟,不以为然地说道:“这路就不错了。在我家乡湖南的偏远山区,有的路还是用碎青石勉强铺出来的,底盘低一点的汽车根本就进不去你这里的路虽然尘土大些,但总算还平坦啊”
开车的关中大汉哈哈笑道:“我们这黄土高原上就是这样,天气好的时候一眼看去,能看出十几里地上放羊的老汉嫩娃,不平坦还能成啊”
说说笑笑中,车已经靠近了一个突出的山崖,晁锋面色苍白地抓住了鬼龙的胳膊:“头儿,我心慌转过崖嘴下面的湾就是我家了,这么多年没有回家了,老娘”
鬼龙拍拍晁锋抓在自己胳膊上的大手:“放心好了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并没有把你们的名字列入阵亡人员名单,在你们的亲属眼里,你们都还是在军队监狱中服刑的犯人晁锋,穿上军装,我们给老人家一个惊喜”
几个人异常利落地穿上了军装,鬼龙从随身的小皮箱里拿出了几套崭新的军衔分发给了大家:“忘了告诉大家了,在我们历次行动中,我们一直都没有在意过自己是什么军衔,可少将并没有忘记这些,我们的军衔都有了破格的提升。除了向正,你们几个现在已经是少校了,至于向正和我嘿嘿,现在是上校了”
在司机那惊讶的眼神中,几个穿着崭新军装的军官在村口跳下了车,排成整齐的两列向着村中心的那两孔砖砌窑洞走去。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村里的男人和孩子们都集中在村口的碾盘边吃饭聊天,有几个认识晁锋的半大小子惊讶地站了起来,也不理会晁锋的招呼,一路吆喝着向村中心的那两孔砖窑跑去:“赶紧告诉晁家奶奶,她家小子回来咧”
几个上了些年纪的男人端着那巨大的海碗看着晁锋,可以说他们是看着晁锋长大的,在晁锋当兵的岁月里,更是帮衬着晁锋家里打理着田地家务,也是他们帮着晁锋隐瞒着被抓去坐牢的事实,只向晁锋的老娘说晁锋在军中服役,没有时间顾家。可眼前的晁锋肩膀上那闪耀的星星,还有晁锋身边那些同样精壮的军官倒让他们迷惑了晁家小子不是犯了军规,正在黑窑里蹲着么怎么今天这么光鲜地回家了
晁锋放下了手里的小皮箱,按照家乡的礼节上前招呼。都是沾亲带故的老邻居或亲戚,都是长辈,晁锋的话语神态中自然地带上了些恭谦:“三叔,您老人家身子好家里承您照料了,晚辈在这先谢谢您了”
端着海碗的汉子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年纪最大的那个犹豫了片刻,总算是点了点头:“好着呢,好着呢你不是犯了军规了,在黑窑里蹲着白纸黑字的本本上写着的,可看你这样子,不像是”
没等晁锋说话,鬼龙已经抢上前去,不由分说向了答话的汉子伸出了右手:“我是晁锋在部队上的领导,晁锋在部队上的表现很好,怎么能有犯军规的事情呢这事情啊还不好说,军规里不是有保密这一条么可按说您是晁锋的长辈,说了也无妨的您看那戏文里,不是有王佐断臂劝文龙,还有周瑜打黄盖的苦肉计么”
答话的汉子赶紧将手里的海碗塞到了身边那人的手中,又将自己那青筋毕露的大手在衣服前襟上使劲擦擦,一把抓住了鬼龙的手。几个渐渐围拢过来的汉子们看看鬼龙肩膀上的三颗星星,再打量着周围几个军官脸上带着的那种坦荡的表情,都捧着大海碗笑了起来:“我们就说呢晁家小子是好样的,咋能犯了军规天条呢赶紧回家去,你老娘怕是早得了信了,正等着你呢”
一群人的簇拥之下,晁锋和几个兄弟快步走向了阔别多年的家。孩子们在晁锋身前身后喊叫跑动着,汉子们端着大海碗一边聊天一边还不忘了朝自己嘴巴里拨上一口酸酸的面汤,而李文寿手里不断递出的香烟糖块更是让那些热情的乡亲们赞叹有加晁家小子不赖,他朋友更仁义来这穷乡僻壤里,也知道入乡随俗,也知道讲究个礼性呢
晁锋的老娘早早地得了消息,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站在了院里,面朝着打开的大门等候这晁锋一行人的到来。当晁锋看见自己母亲头上的白发,再看看老母亲那更加佝偻的身子,晁锋猛地扔下了手里的小皮箱,三两步冲上前去,一头跪倒在母亲的面前,痛苦失声:“娘啊儿子不孝啊”
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眼眶也猛地红了起来,连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瘦小的手掌稍微抬起了一点,似乎是要抚摸面前已经许久不见的儿子,可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的手掌慢慢地放回了原位,只是冷冷地说出一句:“哭甚呢叫乡党笑话,回屋,娘有话要问”
话说完了,竟然撇下在场的众人,自顾自地转身回到了窑洞里,过了片刻,窑洞里传来了晁锋母亲的一声吆喝:“也请你三叔,还有你同来的部队上的领导进来”
摸不着头脑的鬼龙和同样疑惑的三叔随着晁锋进了那间简陋而又异常整洁的窑洞,透过窑洞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洒在炕席上,正好把晁锋的母亲笼罩在了柔和的光环里。晁锋的母亲在炕席上盘腿坐着,稍微欠了欠身:“他三叔,还有部队上的领导,今天请你们做个见证,出门也向乡党们和部队上的人说说,我老晁家是如何管教不肖子孙的锋儿,去把那戒尺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