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者,作为长房长子周荣的妻子,随了周魏氏身侧,尽心侍候周叙夫妇,从南京到北京,在外近二十年,深得周叙夫妇称赞。于是平时越发地在妯娌面前表现得十分平易近人,其实内心里亦是端着架子的,其他妯娌都要给她几分面子的。
先时,她提家规,也不过是吓文箐,再给李氏消气的,谁会真个动用家法可李氏这话,却不仅是要动用家法,简直就是要大动,一条一条地清算,这要真是找错,谁个不犯个一星半点儿到时文箐只怕是罚得不轻。如此一来,雷氏倒是成了帮着李氏一起狠狠地教训文箐的,这在她来说,她有所不愿意,她还是十分心疼文箐的。
好言好语劝李氏,奈何今次到了李氏这儿,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弄得自己下不来台。便道:“你这又何必真要让她挨些板子,拖着一身伤过年这传出去,你再是在理,也断没有人让人过不得年的。”
李氏想着雷氏向来同沈氏交好,打从昨日在长房里见着文箐,便夸赞个不停,如今见她有所是偏颇,护着文箐,想想便有气。自己是婶子,她一句话年小不知事,难道就活该受她的冤枉不成不狠狠教训一番,哪能让她长记性当下,也没顾得上雷氏面子,便道:“大嫂,您问我何必,我自是想让她吃个教训好长记性。只是,我亦是不知,您这话是甚么意思难不成是我故意找茬要打她这要教训她的话,我都没说,不过是您说的家规,既提了,怎么倒成我的不是了”
雷氏被她话一堵,只觉自己与她真是说不通。有心就要撂脸子走。却没想到李氏接下来说的话,再次提到自己。
雷氏越是想往轻里说,李氏越发起恨,只觉得无论如何罚文箐,都不为过,恨不得把这事闹大了,好让众人晓得:人人口中称道的四小姐,其实刁蛮任性无知无礼,无视长幼卑序,顶撞长辈,诬陷长辈她在心里罗列了文箐好些错处。“既是犯了家规,我瞧还是由咱们家里的尊者来罚好了。不若大嫂去问问伯母,该如何罚”
雷氏听了李氏竟要让自己家姑来处置,那自己方才苦口婆心的这些话都是白搭了原来,李氏竟是嫌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自己真正是“自作多情”了,竟在这里管这闲事脸色亦是越发不好起来。
彭氏亦没想到李氏油盐不进,这等子事闹大了,文箐将来怎么办反正让侄女儿给她道歉,认错,私下里罚她一下便好了。何必闹得人尽皆知,更何况让家姑晓得,连带家姑到时生气,最后还得自己与大嫂侍候。见得大嫂面色发青,忙劝李氏:“弟妹,这事何必让母亲知晓真闹到她面前,还不得各打板子”
邓氏没想到,李氏要把事情闹大。这要闹大了,不见得是好事,只要大嫂二嫂真是存心想帮文箐,大伯母那边必会听信于她们,最后还是雷声大,雨点下,闹得自己没有面子,反而成了斤斤计较的长辈。她想明白了,便劝李氏:“嫂子,我瞧着,这事听大嫂所言便是了。大伯母那边事多,哪里能分心再管顾这些呢何必去叨扰她老人家”
李氏没想到邓氏“反水”,只道她怯懦,十分不耻。这事明明是自己两个占理的,却是不能声张了。今日若是委屈求全了,日后文箐还不骑到自己头上来了在她看来,这种事,蒙混不得,既有错就该狠狠地罚,否则,何以立威自己当家,人人可以质疑
她瞪着邓氏,冷笑道:“弟妹,好啊,你是文箐的好婶子。只是,方才李氏没生下孩子来前,是哪个在我耳边一路数落着谁谁不识好歹,不分长幼卑序,没个孝悌之心的如今你倒是会作人。好得很,你宽宏大量。不过,我还真是那么一个斤斤计较的人,这事,我还真想按家规处置了”她吧,先时气得还真没想起完规处罚来,如今得了雷氏她们一说,再一气,便只坚持这般。
邓氏没想到李氏当着两个嫂嫂的面,揭自己的疮疤,陷自己于不义。当下也生了气,道:“我是怨过又如何这事放在谁身上,谁都会生气。就是当着文箐的面,那些话我仍是可以原原本本地训她一顿,她作为侄女,也只能受着的。我也不曾半点污蔑她,自认问心无愧的。只是,嫂子,大嫂二嫂训了文箐,如今劝导你我放宽心胸,你现下却大闹不休,又为哪般”
她这后头一句话,在李氏听来,是格外的含沙射影,分明是挑拨离间。虽然自己对雷氏不公道有所不喜,可是却被她这话说出来,便欲跳脚。
邓氏却没等她发火,只朝雷氏与彭氏道:“有劳两位嫂嫂来劝导,文箐虽有错,可也是我这作婶子于事情慌乱中未曾与她说清,我亦有责,我这便回屋反省。至于文箐该罚,如何罚,既有嫂嫂在此,我自是遵从,绝无半点异议。”说完,冷冷地瞟一眼李氏,抽身要退。
雷氏亦冷哼了一声,对着彭氏道:“二弟妹,我算是瞧清了。这是人家二房的事,同你我本来没什么干系。我们何必在这里讨人白眼,多管闲事有人乐意闹到母亲面前,我且瞧瞧,会整出甚么花样来”
彭氏眼见自家大嫂要与二房李氏闹得生分了,忙从中劝架。她亦是晓得文箐是因为语会才出言不逊,这小辈的不懂事,确实该教训,可是作为长辈的,也要晓得见好就收。更何况大嫂在求情,好歹不看僧面看佛面,让大家平平安安过了个年才是。李氏眼下却是这般不依不饶起来,不仅是自己面子全损,反而方才狠狠削了大嫂的面子。大嫂同家姑一般,都是极好面子的。这下子,不再是文箐同李氏邓氏的冲突了,只怕大嫂定是心里有计较了。
彭氏两方劝导,夹在中间难做人。一个是长嫂来主持公道,作为弟妹的凡事都需得敬着,她发话自己得听;一个是堂弟妹,本来占理的,如今说话实是不中听,不懂得见好就收,倒是成了无理蛮缠的。她同李氏打交道十年,也算是了解这人的性情的,并不是个坏的,只是向来要占个上风,昔所有沈氏压着,没奈何;如今沈氏不在了,她当家作主,难免就想有一番作为,好扬眉吐气。
奈何李氏这两日在文箐面前凡事没落个好,如今是同文箐杠上了,好赖话皆不听。
李氏见她们只劝自己息事宁人,打从长房伯母自己这边只要一丁点事,都要挑了错处来教训自己,如今便是堂嫂子们,一个两个都说自己要宽仁。今次这番,自己救人,竟是没功劳了现下说来说去,倒是自己成了小心眼。自己在长房那边做错了要受训,被小辈的诬陷还出不得气,还要受指责实是没天理了“大嫂,你既是来主持公道,也莫要偏心才是。咱们既说规矩,还是莫要坏了的好。只今日之事,说到天边去,我亦是有理,我就不信,到伯母面前,我倒成无理的了”
“哦同儿媳妇是说你大嫂不公道,那我若是说你半点儿不是,我亦是十分不公道了”一道有些苍老却十分严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所有人都没料到周魏氏竟然出现在眼前。这下,屋里所有人都慌了。李氏半刻前还理直气壮的,这会子亦是有些心惊,胆气不如她方才的话里那般大。暗道:这是哪个去通风报信的
原来文筜被小西送到自家屋里,越想今日之事越着恼。明明自己一家并无错处,四姐姐乱怪人,冤枉姆妈,自己好意告诉于两位伯母,怎么大伯母还说自己无手足之情了
她在屋里直跺脚,恨天怨地,总之一个劲儿指责四姐文箐。韦氏带着文箧,听得动静,过来安慰她。
文筜苦着一张脸道:“韦娘子,为何大伯母说我有错,我犯了家规我明明是好心,我还要挨罚大伯母偏心,人人喜欢四姐。我没做错,硬说我错了,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