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甚么时候易主甚么时候交易的三婶和四婶要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了。”
这话便是让邓氏放心:自己对那宅子半点儿算计也没有。
邓氏将信将疑,只是箱笼她也不好意思打开看了。一是自家弟弟邓知弦到现在还没洗脱偷窃之嫌疑,自己实是不便再开箱;二是文箐无意中提到了姨娘,落到她耳里,她心里扎得慌,便是不愿来看这些物事了。
邓氏一走,周珑从里屋出来,打了个哈欠,道:“我都差点儿困着了。她在这里同你说这么久,一会儿,三嫂必然晓得了。”
文箐狡黠地一笑:“晓得了更好。三婶定然会让厨房做更多好吃的与我们。”
周珑放下手来,笑道:“不会是一两块点心就收买你了吧我瞧你给四嫂出的主意,桩桩皆是好的。可是如此一来,她必然要同三嫂争个不休的。这天上掉下来的宅子,卖了她能分钱,不卖,她定要占着,让四哥有个营生,这才有活钱,不是”
文箐敛了笑:“三婶怎会这么轻易同意的再有,严氏那一家子,又岂会这么容易搬走”
周珑见她发愁,替她抹了一下紧蹙的眉尖,道:“你小小年纪,想得这许多作甚严氏搬不搬,与我们无关,反正我们足不出户的,再吵再闹,自有两位嫂嫂在前面顶着。”
“我嫌她们三天两头上门来吵闹,碍眼。现下是与我们无关,可是日后我们自己要买菜,小月出门置备物事,谁晓得会不会从那门前经过再掠了去,吃死个人,还不又赖到我们身上”文箐一想到定旺他们的无赖,就恼火。这种人无事都找茬,有他们在身边,岂能有一天安宁日子过
周珑听到她想的着实可怕,可也不能说就一定不会成真。世事谁说得准
文箐其实有话没对周珑讲:这宅子突然出现,太是时候了。若是最后由四叔周同得了,自己也算是报答了一回周同接自己归家的恩情,让他有了营生;若是让周腾得了,或许不久后,他们会搬出去,他们一走,自己与周珑也会面临着要走的情况,正合她意
另外,有房契在,以李氏与周腾爱钱财的心理,对自家兄弟还这般算计,焉能让一个自己讨厌的族兄弟占据了自己的产业所以三婶与四婶,这两家必然会全力去赶走周成。周成死了,可这口恶气还是没发泄完,更何况是定旺他们欺人太甚。文箐觉得自己这么“赶尽杀绝”,不过是为当日受辱而雪恨,也替姨娘报仇。
房契与借据,文箐要拿这两样,钓在李氏与周腾面前的萝卜,驱使他们帮着自己替周夫人洗清“别籍异财”的名声,至少,不能让他们在暗中给自己拖后腿。当然能找到助力,那就更好了。此事,终究得靠自己。不管是绸缪也好,还是亲力亲为也好。若是前者,自己不用出面,有周腾夫妇去折腾,那更好。
方氏听女儿说这事,很是吃惊于文箐的打算:“她竟是半点儿没说要分一分那宅子”
周珑摇头,道:“我瞧她对那宅子是真没心思,四嫂开始还说要是那些欠债让周盛他们还了,拿到手就三家分钱,我没听到她吭半句。想来是真没想要这笔意外财。”
方氏叹口气:“她或许是被两位婶子给算计怕了。终归是小女孩,没人在旁帮着出谋划策,自然是你那两个嫂子说甚么,她也只能是甚么了。如今连这些也不敢张口要求分一份了。”
周珑仍在琢磨着文箐今日对邓氏说的那番话,她认为文箐对四哥好,话里话外,都帮着邓氏出主意,如此一想,自己不是文箐姐弟唯一的依靠中。方才在文箐屋里想得不甚清明,有几分难过,眼下却好似看清了。一时无语。
方氏那边继续道:“依我看,箐儿倒真正是大方。如此,咱们与她们姐弟,日后过日子倒是安心些。你莫要怂恿她去与你三嫂四嫂闹,反正那些也到不了咱们名下。她闹得凶了,与她名声有损,终归不好。”
周珑应付了一下姨娘,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方道:“我说的话,她可不一定听。我让她争,她不是也没半点儿没去争么这大半个月来,我在旁瞧着,她是十分有自个主意的,先时我认为她小,以为她必倚重姨娘和我,如今看来”关氏进门,她忙闭了嘴。
关氏走近,带着一脸喜色道:“族里各房人都来了,我瞧着,盛爷那边不得不露面了,这回,有他们好果子吃了,咱们这边三爷四爷肯定要出口恶气。长房老太爷”她兴奋地与方氏嘀嘀咕咕。
周珑寻思着文箐的箱笼也到了。她很是好奇,那房契到底还能不能找到于是叫了小月进来,让她去看看,若是四小姐有物事要搬,多帮着看顾些,莫要再让人顺手牵羊。
方氏听着女儿这般吩咐,道:“现下,谁个敢再打箱笼的主意避嫌都来不及呢。你让小月下去帮忙,不是招人眼吗”
周珑被她这么一说,也觉自己这般略有不妥。嘴上道:“管他呢。箐儿总不至于误会我一片好心吧。”
方氏确实是想得太细了。箱笼运到后院,周珑从跨院的楼上往下瞧,见三嫂正张罗着婆子们小心抬进东厢文箐屋里。动静太大,她与姨娘都不好再装作不知外面情形,于是也探身出来。可是实在是帮不上忙,文箐只让箱子摆放在那里,却也不急着打开。
李氏当然着急房契与借据的事,恨不得箱笼搬下船时,就要打开来查看个究竟。可是总不能将这话时时挂在嘴边,催促文箐吧。而文箐一见到箱笼,便是哭哭啼啼,邓氏在一旁十分关切地安慰,李氏凑过去,说了两句安慰的话。韦氏从厨房来,说是要开饭了,族里众人饿不得。
文箐现下不想露面,一旦瞧到那些族人村妇,不过是博些言语上的同情,不若另外想办法。于是推说今日见着箱笼,伤心,没心情吃。
李氏忙讨好地道:“三婶让人给你送到房里来,好不好”
文箐得偿所愿,把弟弟文简拉到里屋,说是要换一身衣衫去见客。实际上,她却是细致地嘱咐了文简:见到族人时,多哭,一定要哭得伤心,想想爹没了,母亲没了,姨娘没了
文简半懂不懂地点头。文箐叹口气,送弟弟出门。嘉禾扶着她,道:“小姐,少爷还小。”
文箐一直也觉奇怪,明明她是个干粗活的,自己与她没说甚么体己话,可是有些事,嘉禾却是瞧在眼里,能懂得自己一些心思。“三婶四婶着急结果,过一会儿,咱们便马上开箱。”将借据与房契递给嘉禾,指着一个箱笼道:“我没记错的话,那个箱笼里有我母亲的一个匣子。过一会儿,三婶四婶那边来人,你”
果然如文箐所料,邓氏吃了饭,只让丁氏与小西急急地赶了过来,而李氏抽不开身,便让余氏与雨涵过来帮忙。文箐正坐在那里垂泪,道:“麻烦两位帮忙清点。”似乎抹完泪,镇定了一下,方道:“嘉禾你力气大,你搬箱笼,小西与雨涵帮我将一些物事摆到桌上,我且瞧瞧搁哪处合适。”
首先打开的几箱是衣物,文箐悲伤地道:“这些,也不知我与弟弟能不能穿了”
余氏立马接过话茬道:“终归是二夫人在世时给小姐置备的,还是留下来作个纪念吧。只是放在箱笼里时日太久了,想来有些霉气,得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