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道,“要不,我将这话说与小姐表小姐听,不知表小姐听得你这般说男子,会如何”
铃铛吓得赶紧缩回了手,瞧瞧华嫣,发现她正与文箐坐那里,二人正说着新出生未满月的小马驹的事,眼睛却是瞟向马场:
场中各少年诸般动静,皆一一入眼。
陆础更是从未骑过马,很是害怕,过了会儿,被文简拉到小恶霸身边。可恨的是小恶霸真正是名符其实,是匹欺生的马,见他是个生人,就打了个响鼻,陆础正要上蹬呢,吓了一跳,推辞,遂向沈颛求助。“沈兄,你先”
沈颛不如商辂身高挺拔,也不如陆础长得结实,在三人中,仅身形来看,更象一个文弱书生,只是面貌上远胜其他两人。他从陆础手中接过缰绳,道:“陆兄平日里读书累了,便多来瞅瞅小恶霸,多给它挠挠痒,熟悉了,它就自然待你十分客气了。”
一边说,一边摸了摸小恶霸的下巴,小恶霸气死陆础,当着他的面伸长了脖子亲腻地在沈颛手上蹭了又蹭,小小地迈了一下蹄子,催着沈颛上来。
文简在一旁骂小恶霸没良心,见到大表哥不要自己了,华庭也眼红,道:“大哥也不知使的甚么暗招儿,明明是我经常给小恶霸打草,结果小恶霸愣是亲他不亲我”
沈颛上了马,慢慢地让马加速,很快就奔弛如飞,马上的他似乎再没有往日温吞的性格,也展露了其张扬的一面,神情格外生动。
文箐看着旁边的吊床,想着这么好的阳光,要是能睡个懒觉晒个太阳多好啊,可惜了这么一堆少年在,做不得如此豪放姿势,只能继续端着女儿姿态。这么一想,她也就觉得劳作过后有些乏力,便将身子半支在秋千架一侧。想起了一首诗:“草长茑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华嫣笑着对表妹道:“箐妹:栏杆倚红颜,马上少年郎。试问卿何家人道沈家颛”
正文340恼春风先人到
文箐笑一笑,对于兄弟姐妹私下里这些打趣的话,她也听习惯了,半点不脸红,浑不在意。“嫣姐只管笑话我,我却不奉陪了。嘉禾,去看看那边杜鹃花可含苞了我与表姐去溪边,多采些连翘,过些日子就没了”
她说完这句话,发现时光过得很快,连翘花要开败了,杜鹃花将满山桃梨花也将绽,春景意欲浓。
华嫣恋恋不舍地离开马场,偷偷地瞟一眼正在联诗对句的少年们,文箐瞧得她眼光所落之处,心中亦是一惊,免不得心中又有些想法,暗里叹气。“表姐,溪边多乱石,你且在这里瞧着文简他们莫惹出乱子来。”
华嫣边走边道:“一同去。”见嘉禾朝另一侧去察看杜鹃花了,就小声道:“嘉禾伯母那边如何打发了”
文箐叹气,道:“说是来给嘉禾过小生日的,陈妈三言两语打发了。我是烦这个的,今日出来,也是为了与她说说,她话少嘴紧,有时我都撬不开她嘴来。”
这话当然不全是真,但凡文箐一旦非常严肃地问嘉禾,嘉禾自是半点儿不敢说假话的,不过涉及到私事,文箐总是带着前世的观念,认为这些事自己不能干涉过多,尤其是婚姻一事:嘉禾总认为文箐对她有极大的恩惠,文箐若指配她与谁,只怕也不会有多的话反对。这就令文箐为难了,生怕自己指错了姻缘,误了嘉禾一生。再说,以她的眼光,认为寻常的目不识丁的男子皆配不上嘉禾,而且她也认识不来更多的男子,哪里能寻得到一个好一点儿的
同华嫣说这些,也算不得牢骚,只是略有些忧虑。华嫣一笑,道:“那年她及笄,陈妈不是在她伯母面前说,婚事让她莫操心,一切有你在。你这事不管也不行啊”
嘉禾前两年及笄,文箐送了她一钗一簪。十七岁的少女,身条抽高了,原来是敦敦实实的一块木头样,如今却是腰身明显,从后一瞧便是健壮丰腴少女风姿,再不似四年前的那个傻粗丑丫头了,谈吐也足见大户人家的丫环姿态:音不高不低,吐字清晰,苏州话常熟话杭州话官话皆是说得十分溜。文箐带出去,虽不长身份,却是半点不逊人,最主要是嘉禾十分知文箐心思,但见文箐一颦一笑便晓其意。原来的一张黑脸,如今白净了好些,文箐想方设法给她寻了好些方子,使得她脸上雀斑日渐变淡,施以薄粉便能遮盖。
文箐道:“也不能全凭我作主,最主要是她得看上眼。她要嫁出去了,若是有个狠解色的姑舅,我这就纯粹是给她为难”
华嫣只道表妹心慈得很,劝道:“这四年来,你没少给好工钱。春节时,不是听她说,除却去岁的工钱,其他三年的工钱全都买了地,这么一大份嫁妆,夫家岂不重视的哪里会亏待她。再加上也要看你周家的颜面,就更不敢了。你也是太担心了,不敢放手罢。”
文箐摇了摇头,道:“以前阿素姐出嫁时,我倒是高兴,虽然天隔地远的,如今一年也只能通上一两封信,不过祈家姐夫那是相当不错,我是半点儿不担心。可嘉禾,又哪能为她寻到一个合适的人家门户高了她被人看不起我会难过,阂户太低了她要受穷,我又舍不得若她不能快活,还不如跟在我身边呢。”
文箐说着这些话,没想到嘉禾已经看完杜鹃回来,听得小姐与表小姐操心自己的事,只觉得眼眶发潮,鼻水欲流,免不得抹完睛睛后,轻轻地抽了下鼻子。见人人都瞧着自己,便道:“被,被风呛,呛住了。”
四年前,嘉禾是想都没法想自己能这般快乐,打从跟在小姐身边,不仅仅是不挨骂活儿轻,而且工钱多多,还被少爷教会了读书识字,更被小姐精心装饰美容,文箐对她的诸多好处,她受用不尽。如今在四小姐面前的日子再舒坦不过了。若不是多事的伯母隔一年来一趟打秋风,借着说操心自己的婚事为由,就不会让小姐现下这般烦恼了。春节她伯母想来给小姐拜年,被她给推了,那时小姐正烦心食肆的事呢,没想到才过得一月,伯母跑过来来巴结讨好四小姐。陈妈正好在,生生地顶了回去:“嘉禾啊,别说我是越看喜欢,连我家小姐也离不得她左右。她这婚事啊,我家小姐早就帮她踅摸着,不知伯母你意下如何可有看中哪家好后生郎若有呢,不如领来让他见见我家小姐,再如何”
嘉禾的伯母,嫌贫爱富,先前因嘉禾被钱家遣了回家,于是认为她吃得多挣不得钱,一气之下赶了她出门。哪想到,嘉禾命好,遇着了文箐,如今也算是处是咸鱼翻身。周家与她家女儿有个大人情,一直欠到如今也没还了。要不是周家插手,只怕她家女儿便嫁到那破落户门下。此时,周家小姐发话要替嘉禾主婚,又不要她出半文钱,她自然只能称谢,却是半点儿不敢说“不妥”。只是去年这番话,今年还是这番话,她不敢牵来一个汉子说自己作主给嘉禾寻了夫家,就盼着文箐决定,说自家二女儿得等嘉禾出嫁了,也好出门。这就是催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