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连太大,自己若是卷进去,以当今洪武皇帝近年来多疑的性子,只怕下场会更加不堪。何况如今事态渐渐显露,也有大人物来送银子堵他的嘴,这样的大人物他可是不敢得罪。因而他早已是拿定了主意,一口咬定不曾去过红朝阁
纪纲觑着茹太素,但见他面色铁青、双唇紧闭,并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却也不觉得奇怪,淡淡地笑了笑,又十分惬意地深处手掌在碳盆上烤了烤,悠然抬眼直视茹太素,嘴角吊起一丝鄙夷地笑意,说道:“既然叶伯巨口供一事已了,那咱们便说说另一件事了”
“怎么二位此行还为其他事”茹太素警觉起来,似乎这已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纪纲心头冷笑,却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那是自然。嘿嘿嘿,叶伯巨之事大理寺不是已经找过茹大人一次了么若是还为此事,又哪里还要太子殿下亲自下令,要咱们再来一趟嗯”
“哦哦,却不知何事”茹太素满腹狐疑,脸上阴晴不定,显然是心中生出了怯意。
什么宦海老吏,哼,饶你心思再阴毒周密,也未见得就是铁板一块纪纲心里想着,已是微笑着开了口问道:“大人,你可曾认得一个叫徐旺的人”
茹太素不知怎的又牵扯出已经死了的原山阳知县徐旺来,但情知这是无法推诿狡辩的,而且事体不清,鲁莽抵赖的话反而说不定会弄巧成拙,故而愣愣地点了点头,皱眉盯着纪纲:说道:“徐旺原山阳知县徐旺下官自然认得。他不是被燕王殿下一刀杀了么怎么莫不成他还牵连着杨怀宁灭门案”
纪纲知道这个茹太素又在故意将徐旺之事掰扯到杨怀宁案里面来,冷冷一笑,也不答他话,只揶揄着笑道:“哦,亏得茹大人还记得他否则若是大人又是一推三不知,那在下后面的话还真不知如何说法了。哼哼。徐旺任山阳知县时,茹大人正是知府,乃是官长,自然应该记得的。不知茹大人与徐旺交情如何呢”
茹太素端详着纪纲,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个年轻人要将话头引到什么事情上,故而只稳稳地答道:“哦,都是公事上的交情,并没有什么私交纪公子这句交情如何,一时倒令本官不知如何作答了。哈哈哈。”
见他干笑,纪纲理也不理,翘着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眯着眼冷冷道:“既然大人与他有公事上的交情。那咱们也说公事吧那徐旺在山阳做知县时可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啊,他那些破事,大人身为官长,总不能说也是闻所未闻,毫不知情吧”
茹太素不禁迷糊了,难道又是为了山阳县赈灾不力的事要发难自己自己不是已经被降职处分了,徐旺也被燕王一刀杀了么想着只觉得不可思议,便忙摆手道:“二位,徐旺在山阳赈灾不力、纵容下属鱼肉百姓之事,在下委实不知啊。当时四面八方的灾民都涌入江苏境内,下官也是无头苍蝇似的四处灭火堵缺儿,哪里还有精神顾得上山阳二位大人,下官也正是因为此事被降为七品知县了,徐旺也咎由自取被燕王殿下杀了头,这些事情,二位一定要替下官禀明说个清白啊”
见他兀自啰嗦,纪纲一摆手:“嘿嘿,茹大人不必惊慌,在下说的并不是此事。”
“哦那那那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第二十五章 功败垂成
以秦王栖霞私邸被破、徐旺乃“红线头”之事虚诈茹太素,从而将其逼入死境,这是道衍和尚和燕王针对早就议好了的。这些事交给了纪纲,饶他机智从容,此时也不免有些惴惴。这茹太素会不会上当若是他不上当,那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可是这是燕王交给自己的第一个差事,总不能砸在自己的手里的。便是茹太素今夜没有上当,自己也是应该想尽办法把他的嘴撬开才行,既然自己接了这个差事那就是没有退路了的。
想到这儿纪纲心中反倒定了下来,若有若无说了起来:“嘿嘿,茹大人远在山阳,可能对京师的情形还不知道吧如今太子和燕王殿下手里捏着两个巨案,一个呢便是杨怀宁灭门案,另一个则是前右丞相汪广洋暴毙岭南案。汪广洋案已经有了线索,下毒毒杀右丞相的是一名姓张的画士。如今那张画士也已被带回了京师,据他供称毒药是出自栖霞山的一处隐秘的宅院”
茹太素听至此已是大吃了一惊。栖霞山的隐秘宅院秦王朱樉在栖霞山建有私邸这是朝野早就有的传闻了,只是这位秦王无论是在朝廷还是江湖都极有势力且手段阴毒,更建有极严密的情报网,名曰“红线头”,满天下的人畏于权势只做不知罢了。难道毒杀汪广洋的人会是秦王可是他又为什么要置一个落魄的老迈宰相于死地这些事又和自己会有什么干系呢
纪纲见茹太素低着头望着碳盆出神,一对精明的小眼睛不住转个不停,神色已是极不寻常,暗觉道衍和尚倒弄的这一手兴许还真能成功,故而故意地顿了顿,只等茹太素察觉自己正被审视而显得不安时,纪纲方才若无其事、用极缓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道:“日前嘿嘿嘿,由太子殿下下令这栖霞山已是被大军攻破了。宅院里头的一应人等无一落网而且还揪出了个叫叫红线头的什么玩意儿”,纪纲故意装傻充愣:“哎,茹大人见多识广,可曾听过这个红线头的玩意儿”
什么栖霞山被破,红线头被剿茹太素不禁大骇,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事儿啊这位二皇子秦王只怕要凶多吉少了被这件事牵连,要家破人亡的人还不知会有多少想想洪武皇帝朱元璋的手段,茹太素都暗暗心惊,却又悠然想起昨夜给自己送银票和夜明珠的那名小厮来。他虽没明说从哪里来可茹太素毕竟宦海沉浮多年,已话里话外隐约知晓了他的来历。他又会不会是秦王手下的一根“红线头”他如今可曾走远了若是被牵扯出来,只怕只怕自己满门抄斩是免不了的了。
想着想着,茹太素脸色已是煞白,浑身冰冷,就连手指都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茹大人,你怎么了你冷么”纪纲心头暗笑。
“嗯,嗯”茹太素这才从思绪中醒了过来,兀自心头噗噗乱跳个不停,抬眼瞧见纪纲和徐贲正自狞笑着大量自己,忙掩饰着往碳盆靠了靠,干笑道:“嗨,茹某少年家贫,没有坐养个好身子,如今年纪大了,稍坐一会便觉得有些头晕了。不妨碍的,不妨碍的,只要在碳盆便烤上一烤、暖暖身子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