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照常上学,放学。路过河堤的井,疯子已经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高年级的同学说,他半夜挣脱,可能死在哪个角落了吧。
我慢慢走近那口井,心里扑通扑通乱跳。
我想看一眼井底,会不会看到外公,这样他就能出来了。
我心都要跳出喉咙,艰难地磨蹭在井旁,哆嗦着往下低头。
井口寒气直冒。没到黄昏,阳光不算耀眼,照得井底很清楚。
井水很干净。井水很明亮。我只看到了自己。我只看到了自己小小的脑袋,傻乎乎地倒映在水波里。
都是骗人的。
我趴在井口,眼泪一颗一颗掉到井底,也不知道能否打起一些涟漪。
几天后,我们全家送姑姥姥,送到小镇那个只有一座平房的车站。
姑姥姥这次是一个人来的,只带着一个军用行李袋,贴着红五角星。她放下袋子,用手帕擦眼泪,跟外婆说:“妹妹,这次我们就真的可能再也见不上面了。”
外婆双手握住她的一只手,哭得说不出话。
姑姥姥说:“妹妹,你让我抱一下。”
姑姥姥和外婆拥抱,两个老人的身影瘦小而单薄,风吹动白发,陈旧干净的衣服迷蒙着阳光,和灰蒙蒙的车站一起留在我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