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的呼吸声都在张元的耳中清晰回响着,明显地越来越粗重。于是他叹了口气,抬起头,望向金发武士的身后。
在这时,大路另一端开过来一辆指挥军车,这是一辆漆黑镶金的车,车身身古老而优雅,车身擦得闪闪发亮。
整个栖息地镇都不会有人认得出这是什么型号的豪华军车,不过也没关系,不管是什么车,都已经奢侈得远远超越了他们的想象极限。
车前车后,各站着八名全副武装的武士,身上的合金盔甲与那金发青年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金发青年是空手,十六名武士则武装着重火力。与那四挺高爆脉冲能量炮比起来,警长的能量枪简直就是个玩具。
四名侍者从后面的车中取过一卷卷猩红的地毯,从四驾马车下顺着大路一路铺了过来,一直延展到张元和李桔冰的面前。房间中是血与肉的地狱,猩红色的厚重地毯铺了下去,立时就沉没在半凝固的血水里。侍者们却毫不犹豫地将显然昂贵得离谱的地毯一块块地叠加上去,直到整整高出血水五公分,保证了鲜血绝对不会涌到地毯上面,这才罢了手。
四名侍者身上无论是黑色军服还是雪白的衬衣还是熨得整整齐齐的领结,都不该属于这个星球时代。栖息地镇上,即使是那些很体面的人也不过和乞丐类似。警长的黑色装甲上就有个很显眼的大洞,只不过因为不是破在胸前的重要位置,所以已经是头等代表着身份的装束。而且因为水的珍贵,镇上的人从不洗澡。
与其它人不同,张元看的是这些侍者的脚。他们优雅地踏在一块块高出血水的破碎肢体上,轻盈得仿佛是只蝴蝶,肢体上已经明显松软的肌肉只是微微下陷,就承担住了侍者的重量。直到他们铺好地毯,退出屋外时,八只锃锃发光的黑皮鞋上都只有鞋底沾了一点点血污。看到这里,张元的瞳孔微微收缩。
一名上了年纪的管家走到马车前,缓慢而优雅地打开车门,然后在自己手臂上铺起一块雪白的方巾,平举而起。
车门内,伸出了一只手,仿如兰花般优雅、细腻、纤长,那只白手扶在了管家的手臂上。五个手指各自戴着的戒指上,那颗足有鹌鹑蛋大小的深蓝、翠绿、鲜红、乌黑和明黄色的物种宝石几乎让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惟一让人感到有些突兀的,则是那些长达五公分的修长指甲。指甲线条无可挑剔,上面却饰着黑红相间的骷髅花纹,让人不寒而栗。
从马车内出来的,是名身着黑色将军军服的女人。她头发高高盘起,用金子翡翠打造的发钗束成髻。她看上去刚刚二十岁左右,浅蓝色的双眸带着威严和冷漠,白色的皮肤细嫩得似乎随时可能会被风吹破。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符合哪怕是最苛刻的美人的标准。
这个美丽女人一下马车,栖息地镇的居民顿时忘记先前被射杀还躺在脚下的人。“轰”的一声,你推我挤,想要凑上前看得更清楚些。这里大多数人一辈子从没有看到女人,更不要说她身上那高级的军服和让人嫉妒得眼睛发红的五色无价珠宝。
这个女人身边几乎每一样东西,都和这个世界如此的格格不入,确切点说,是奢侈到超出人们想象力所能及的范围。
兴奋而且激动的人群推搡着,一步步向马车挤了过来。面对贪婪,哪怕是最懦弱的人也会有莫名的勇气,更何况在这个时代,人与野兽的差别已然模糊。
就在人们情绪快要失控的时候,一名卫士忽然抬起能量炮炮口,炮口猛然喷出炽热的能量,暴雨般的炮声中,数以百计的能量炮轻而易举地将挡在前面的撕碎,从拥挤的人墙中切割出一个突兀的空洞
直到将周围跑过来的人击杀,卫士才放低已经发烫的能量炮,木然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射杀的不是十几个人,而只是十几头牲口而已。在栖息地所有镇民的耳中,卫士更换能量补充能源的喀嚓声是如此清晰、冰冷。警长则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悄悄将自己的能量枪藏在了身后。
262变异虫族的埋伏上
女人根本没向屠杀现场看上一眼,她从下了马车的那一刻起,便盯住了李桔冰。她优雅地抬起手,用黑红相间的指尖向李桔冰一指,说道:“这个小女孩有天分学习我神族的秘法,我要她了。”
她的口气不容置疑,不容违抗,即是对张元说的,也是对管家的吩咐。那个管家微微躬身,说:“遵命,女王陛下。”
张元明白,这是命令,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自女人下车的一刻起,他便始终低垂着头,完全没有向她看上一眼。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个女人每走近一步,他的颤抖就强烈了一分。
以手臂作扶手的老管家也随着她一步步走来,不过他是恭敬而谨慎地走在地毯之外。虽是行走于血流遍地的废墟中,老管家的皮鞋却是一尘不染,而且与侍者们不同,他的鞋底也是干净的。事实上,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曾真正接触过地面。
女人一直走到张元面前,伸手将李桔冰从他身后拉到自己面前,微微俯身,仔细地看着李桔冰无比精致的面容,许久才吐出一口气,赞道:“好漂亮的眼睛。”
也许是看到那个女人的容貌好看,也许是女人对自己表现的很和蔼,李桔冰并不知道畏惧,而是有些好奇地同样回望着女人。
自始至终,张元都是垂头站着,一动也不动,任由女人将李桔冰拉走。虽然裹着厚厚的毛毯,可是他身体的颤抖却怎都掩饰不住。
女人有些诧异地向张元望了望,点头道:“你畏惧的居然是我,而不是我这些手下,很好看样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也很有潜力,知道该做怎样的选择。可惜了,你是个男的。你觉得,我会给你什么样的选择呢”
张元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活着,她是你的。或者我死了,她还是你的。”
女人更有些惊讶了,不过不是因为张元的答案,而是因为他的声音。她的语气柔和了一些,问:“告诉我你的名字。”“张元。”
张元每说一句话前都会沉默片刻。他需要控制住身体的颤抖,才能使声音保持平稳。因为,这个女人非常可怕,张元能感觉到,自己在对方面前如同一座高山压下来的一株弱草,在这个可怕的女人面前,自己根本连反抗的一丝力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