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成不了英雄。抚悠见他如此伤心,便安慰他,却不说“岐王三年内不可能统一天下”,而是拖了蒲垫坐下道:“在我华夏周边,北有北突厥,西有西突厥和西域诸国,西南有吐谷浑、吐蕃,南有天竺、尼婆罗,东北有高句丽,天下就算平定了,四夷却不一定宾服。若是真出了三年之内就能一统天下的奇才,他会不想做四方来朝的圣主恐怕那时候才是将军们开疆拓土、大展武威的时候呢,你还怕没有仗打”
贺鲁眼睛一亮,纵身跃到抚悠身前,问道:“阿姊,你说的是真的真有你说的这些地方”
抚悠笑着点一下他的脑门,起身在书架上挑了一卷舆图志:“这上面都有,比我说的还多,谁叫你不好读书”贺鲁如获至宝、大为痴迷,自此日日盘算着如何马踏关山、征服夷狄,这就是后话了。
贺倾杯与王辅仁正午过后才醒,王辅仁留贺倾杯再住一日,贺倾杯思忖身无要事,夜晚下山也危险,且他还有私事因昨夜醉酒未说,就答应再留一日。抚悠与贺鲁欢欢喜喜进山打猎,准备晚上加菜。
“罗民死前将汗位传给了小儿子阿史那夏尔,是为玉都兰可汗,但玉都兰年纪太小,威望不足,且他高鼻深目、金发碧眸,相貌不类突厥人,倒随他的胡女母亲,他的叔叔多便诬他为胡女与胡人私通所生,并非罗民亲子,因此,多自立为那拓大可汗,给了玉都兰几千老弱,让他做个小可汗。那拓此人很是强硬,一心想着攻取中原,我们下一步谋划东进,最怕的就是后方不定。这个那拓,是个麻烦。”
“我听说那拓生性暴戾多疑、贪婪无度,虽然当上了大可汗,却不得人心,这也是可以利用的吧”
“那倒也是”
贺鲁与抚悠分头行动,抚悠猎了只野兔便径自回来,不意听到阿舅和师父的谈话。她心中既为震惊,又感愧疚:“夏尔一定还心心念念等着我从长安带回好消息,带回晋国的帮助,而我却在中原无所事事地耽搁了这么久我答应过他一定陪他渡过难关,可如今呢他一定以为我背弃了他”
抚悠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回到夏尔身边去,他们有过约定,要一起出生入死可就在这时,抚悠听见阿舅用不同于叙说天下事的口吻缓声道:“其实,我送阿璃来你这里,还有另一层用意。”
“我倒从未想过。”王辅仁道。事关自己,抚悠伸长了耳朵贴在壁上,屋中却忽然静了下来,待得片刻后她才听贺倾杯吟了一首摽有梅。抚悠一时糊涂,心道:“这女子求爱的诗,阿舅吟给师父做什么”却听贺倾杯还未念完,便被王辅仁的大笑声打断:“十三郎啊十三郎,你对这个外甥女可真是上心啊”贺倾杯反驳:“笑我作甚姊夫早逝,她叔伯又将她们母女赶出家门,她的婚事我这做娘舅的不操心谁操心”
抚悠此时明白过来,顿时脸色煞白。屋内不知隔墙有耳,王辅仁仍是大笑不止:“好好,十三郎操心此事原也是应当应分。”贺倾杯则长长“唉”了一声:“辅仁兄,别只顾笑,阿璃虽然顽皮些,但终究是个聪慧识大体的孩子,且待她过了三年之丧,必能稳重许多。至于三郎,我是知道的,允文允武,前途无量,在所有与阿璃年龄、出身相仿的郎君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他你倒是觉得阿璃与三郎是否般配”
抚悠忐忑得心都要跳出来。
这回屋中的沉默更久。最后,王辅仁道:“十三郎高看犬子了,恐怕我不能答应。”
贺倾杯原以为凭他与王辅仁的交情,这桩亲事十拿九稳,不由讶道:“不能为什么”
抚悠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她心想:“若现在出现,难免惹人猜疑,不如去找贺鲁。”便顺着当时分手时贺鲁走的方向寻去。
“我知道阿舅是为我好,可他不该问也不问便为我做主,况且那王家三郎我见都不曾见过。阿舅为我提亲这事阿娘知道吗她也同意吗在洛阳时她就热衷于此。原以为我不像那些闺阁中的小娘子,只能等待父母的安排,服从家族的利益,到头来却仍被他们瞒着议论婚嫁。这次是师父主动拒绝,以后呢我能躲过几回阿耶,若你在世,一定不会如此,对不对”想到父亲,不禁落泪。
抚悠一路心事,不留心脚下竟走岔了路,待她反应过来,凭着记忆往回走,却觉得哪条路都似曾相识,天渐渐暗下来,周围都是树,四面全是山:糟糕她迷路了
胡刀似的月亮升了起来,山中被惊起的乌鹊和飞鼠神秘又恐怖,黑暗中鸱鸮猫眼石一样的眼睛搜索着猎物,发出比鬼哭还难听的叫声,还有夜间出动的蛇和鼠抚悠将自己缩成一团,背靠大树,避免可能打扰到这些夜行的动物以引起它们的攻击。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住了她,月光不够明亮,但抚悠判断这应该是喜欢夜间捕食的狸猫、猞猁一类,虽然它们的个头还不足以吃人,但尖牙利爪也令人难以对付。那畜生渐渐靠近她,抚悠屏住呼吸,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刀,与它对峙。畜生猛然发动攻击,抚悠看不清它,只凭借两点幽绿的光点它的眼睛判断位置。她向左侧躲闪,右手反手刺向那畜生。只听“嗷呜”一声,畜生沉闷地坠地、痛吟连连。抚悠知道刺中了,但不知道刺没刺中要害,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反击,她得趁那畜生还没缓过来,赶紧逃走
跑了没几步,脚下一滑,手中的短刀脱手滑出,整个人滚下山去。
抚悠什么也不及想,本能地护住头。滚落中腰撞到树干,身体痛得仿佛要断成两半,但也幸而如此才停了下来。“咳咳”她痛苦地闷咳起来,嘴里一股醒甜味道。
一连串的动静惊醒了山中某个怪物:“喳”
抚悠吓得一个哆嗦,她忽然想起了鬼车传说中昼藏夜出,可以烁人魂魄,喜欢偷阿孩儿的九头鸟。抚悠蜷起身子,忐忑地在心里道:“我已经不是阿孩儿了,鬼车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阿璃阿璃”
“对,书中还有什么精怪,喜欢叫人的名字,只要答应了就会被吃掉,所以不能答应,不能答应”
“阿璃,你在哪儿阿璃”
“阿姊,你听见了吗我是贺鲁”
“还有叫贺鲁的精怪吗”抚悠迷迷糊糊地想。
“贺郎君,看,这有只受伤的猞猁,是刀伤”
“这伤口一定是人为造成的”
“会是阿璃姊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