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处理了几处刮伤,倚在洞里,看着外面的阳光,深深呼吸,努力让扑通乱跳的心平复下来。忽然,她将耳朵贴在“洞壁”上,很明显,她听到了大地的颤动有大队人马进了树林
“呃”随着什么大物件滚落在阳光中扬起的尘土和枯叶,她清晰地听见一声低吟。扒开树根、藤蔓,她看见晋军的甲衣,那人在动
拂去脸上落叶坐起来的晋军正与她目光一撞,两人都显出惊惧神情。她认得出眼前的晋军就是追在前面,且箭法极好的那位。她的眼力不差,当然,六人中这人长得最英俊,也是她一眼就能认出他的关键。然而那晋军毕竟更像是身经百战的,他倏然跃起,在她有所反应之前已用胳膊虏了她的脖子,把她一起拽进洞里。她翻着白眼想:“我原本就打算把你救进洞里的小人”
那人死死箍着她,完全把她陷进他的怀里,与陌生男子如此亲近的接触让她很不自在,她试图摆脱,却听他在耳边冷冷道:“别逼我用刀”不过她还是觉出他的力气渐渐小了,大约是因为体力不支。于是,她试着对他说:“我,我觉得洞口应该再伪装一下。”
“竟是个女子”他心中一动。
感到他手臂放下,她小心翼翼地爬出去,在洞口处她紧皱了眉:地上有血迹。
“你受伤了”她问。他却不答。她爬出洞去,听见后面一个冷硬的声音:“想干什么”她腹诽他不识好心,但还是向他解释说:“你的血洒在外面了。”便收集起附近带血的树叶,洒在相反的方向,小心地将洞口修饰一番。返回时见他微微阖眼,似是小憩,她从包袱里取出止血散和干净布子,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叫醒他,以免触动伤口的他突然大叫引来追兵,或者更直接地以为她心怀叵测,不问缘由一刀结果了她,却发现他正睁着眼睛,好奇地看她。“你伤在哪里”她问。
早对敌我形势作出判断的他倒没什么犹豫,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腿。借着光线看过去,果然见他小腿处竖着半根被斩了箭羽的箭杆。“忍一下,别出声。”她用短刀割开他的皮靴和裤管,沉一口气,猛然发力拔出带着一半箭杆的箭镞,温热的血喷在她的手上。他的伤腿一阵痉挛,隐在喉咙里一声闷吭。
她麻利地敷药,包扎,末了安慰他道:“还好不深,也没伤到要害。”他没有立即接话,而是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待疼痛平息下来,睁眼看时,她已经重新打好了包袱,安静地蜷在一侧。空间有些狭小,两人仍是紧挨着,他拖着伤腿想给她腾出足够的空间,她却紧张道:“小心伤口”
“你也不问我是谁就救我”他问。
她看他一眼,无奈地笑道:“乱世中死的人已经太多了,能活一个是一个。”
说者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给听者内心造成的震动,也不知道后来许多人因为这句话得以活命。
良久,他轻轻道:“你是个善心的娘子。”她只是笑了笑。虽然洞口做了伪装,但还是有几缕阳光漏进来,其中一缕正打在她的脸上,他细细瞧着她的眉眼,忽然问了句:“我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
她腹诽:好看的男人是不是都如轻佻却忍不住打量,虽然光线不明,却清晰地看到他左边眉骨上方有一道疤痕,她记得那道疤痕,不但丝毫不为之美貌减色,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男子的魅惑
“你去没去过长安见没见过长安的乞寒节”他的话无疑证明了她的记忆无误。“是你”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他猛地弹起上身,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又将她以极暧昧的姿势扯进怀里。“别出声”他低声道。他听见被他的大手捂着的小嘴后面咯咯响的牙齿,和很轻但很清晰的三个字“轻薄儿”
“明明看见进了林子,怎么没了”
声音就从他们头顶上传来,她紧张得身子发僵,他捂着她嘴的手稍稍放松,却让她更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她已经忘了对他“轻薄儿”的指斥和肌肤相亲的尴尬,只觉得他平稳的心跳让人安心。
“有血迹顺着血迹找”
“怎么到这里就没了”
“那小子看来狡猾得很”
听见搜捕的人上了当,他竟好心情地在她耳边轻声顽笑一句:“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把我扔出去让梁军砍了”如果不是他捂着她的嘴,她恐怕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的人,费这么大力气找值不值抓住了也不一定能有几个赏钱。”
“那人箭法不错,打仗也勇猛,没准是个大官”
“蠢哪个大官出来就带五个人的你见过吗你见过吗”
“哈哈”一阵哄笑。
“说来也是。估计那五个人也不值钱,白杀了。”
他身体猛一抽搐,她心下担忧,却爱莫能助,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同袍之谊,她是懂的。
“唉,你们说晋军士兵要都这么耍起狠来不要命,我们还有什么好打打得过吗”
“不打能怎样,我听上头说晋军那个岐王在河东因为城中抵抗,攻陷之后就下令屠城,我们抵抗了半年多,真让他打下洛阳,还能留活口”
“唉,造孽啊”
搜寻无果的梁军终于撤退,毕竟这一带属于两军阵线前沿,也常有晋军骑兵出没,他们也不敢冒然久留。躲在洞中的两人则一直听着大队人马撤远才敢彻底地松一口气。
“岐王屠城你怎么看”他忽然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