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得像你在战场一样还是你一直派人监视着我”原澈突然破口斥问。“原澈”宁王大怒:“你太放肆了”老爷子只会在极度愤怒之时才对他直呼其名,原澈又岂会不知却还是忍不住道:“王祖父,您还没听出来吗他七拐八拐说了这么多,是在怂恿您降罪于我啊他有私心”“难道他说得不是事实”宁王怒而质问。原澈愤愤不平:“事实如何,孙儿自会当面向您禀报,可原湛他”“出去”宁王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再次暴怒喝斥:“你滚出去”“王祖父”原澈还欲辩解。“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兄弟友爱、手足相亲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口舌之争”宁王比方才更加生气,抄手将案上一摞奏折统统扔到他身上,厉声斥责:“孺子不可教滚滚出去”原澈心头大有不甘,本欲再说两句,却见宁王身边的太监一直在对他使眼色。原澈见状,到底是压抑下了胸腔怒火,将地上散落的折子草草拾起,回道:“孙儿知错,孙儿告退。”言罢又瞪了祁湛一眼,他才故作恭谨地退了下去。而从始至终,祁湛没再说过一句话,也没再看过原澈一眼。“王祖父息怒,”直到这时,祁湛才开口劝道,“当务之急是商讨如何阻拦燕军,至于其它的事往后再议不迟。”想必是太过愤怒从而引发了心疾,宁王在原澈走后忽然跌坐到了椅子上,捂住心口蹙起眉峰,显出十分痛苦的样子。事实上自从幽州府失守的消息传出来,他已经前后犯过两次心疾,故而这段日子御医一直都在偏殿值守,以防万一。眼见宁王再次犯病,祁湛忙传御医前来诊脉,几个太监也拿出药丸让他含服。殿上一时手忙脚乱,众人忙活好半晌,宁王才幽幽缓了过来,但脸色奇差无比,再也没了从前矍铄的精气神。祁湛面露愧色:“都是孙儿们不好,惹您生气了。”宁王摆了摆手,瘫坐在龙椅上大口喘气,暂时说不出话来。祁湛见此情状,又道:“王祖父好好休息,孙儿今日就不打扰您了,随时等候您的召见。”言罢他便作势告退。“你慢着”宁王勉强抬手指向他,无力地道,“你留下,孤有话对你说。”祁湛反倒有些担心了:“王祖父,龙体要紧,有话改日再说不迟。”几个太监也在旁连连劝阻。然而宁王心意已决:“你们都都退下,让湛儿留下陪我。”宁王性子如何,众人都知道,便也不敢违逆他的命令,纷纷退下守在殿外。祁湛意识到他是有万分重要之事要告诉自己,也不禁心头一紧,打起精神。“孤先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宁王喘着大气,目光又渐渐犀利起来:“两年前,澈儿指认你在他身边安插眼线,此事到底是真是假”这件事可以算作祁湛作为王太孙生涯的转折点,也是从那时起,他好不容易铺平的道路遇上了阻碍,险些因此一蹶不振。想到此处,祁湛颇有些咬牙切齿,立即下跪陈道:“王祖父明鉴,此事真得子虚乌有,孙儿从不认识他身边那个王拓”“你的意思是,澈儿有意陷害你不惜舍了他最看重的侍卫”宁王眯着眼睛看他。祁湛没有接话,算是默认。宁王亦不再问,非要等他亲口表态。“孙儿的确怀疑澈弟,但也极有可能是是有人利用澈弟挑拨离间。”祁湛顿了顿,补充道:“但后一种可能微乎其微。”“你能有这个想法也算理智了,”宁王并未评判他是对是错,又问,“那你对孤说句实话,这王宫里,真的没有你的眼线”“没有。”祁湛痛快作答。“真的没有”宁王声色骤然转厉:“墨门的也没有”祁湛唯有再次沉默。“你已过而立,怎能没有一点担当你是我孙子,难道我还能杀你不成”宁王再次沉声质问:“到底有没有”“有。”这一次,祁湛挣扎良久才如实回道:“但在去年初,已被您揪出来了。”“几个人”“四个。”“都是谁”祁湛低声说出四人的名字,其中两人是近身服侍宁王的宫女,还有两个太监都在内侍省掌握重权。宁王听后,怒意似是平复了些,冷冷笑言:“呵,看来孤也没有枉杀忠臣啊。”祁湛就跪在他脚边,也不敢解释太多,又怕宁王因此迁怒墨门,前思后想,还是解释道:“舅舅他并无反意,他只是怕”“他是怕你王太孙的位置保不住,”宁王不屑地替他作答,“他也怕你失了势,从而牵连到墨门,是不是”祁湛闻言将头垂得更低:“舅舅他的确一心为墨门考虑。这次燕军进犯幽州,您要求墨门不要插手,舅舅也确实没有任何动作。”“你可知道我为何不让你舅舅插手吗”宁王反问。“因为暗下杀手是旁门左道,两军交战要正面取胜。”祁湛今日听过宁王的斥责,大约也理解了宁王的意思。“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宁王坦诚道,“还有一个原因,孤并不想让墨门参政,你懂吗”祁湛抿唇不言。“你别不服气,宁燕交战是九州第一大事,就连姜国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参与,只敢在背地里支持聂星痕。这等情况下,如若墨门参与进来,无论他是暗杀或出战,都是提高威望的绝佳时机。”宁王指了指祁湛:“一个江湖门派,若是在百姓心中威望过高,这对朝廷能是好事吗”“但舅舅是来帮我的,墨门插手战事,也是对我有利,对战况有利”祁湛试图辩解。宁王见他没有理解,不禁叹了口气:“傻孩子,你这个王太孙和别人不一样,既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更没有任何家族可以倚靠,这是你的弱点,日后极有可能会任人宰割。”祁湛点了点头:“孙儿明白,您的关爱才是孙儿最大的倚仗。”“可是孤会死,这位置迟早会交到你手里。”宁王一语戳穿他的心思:“到时你没有任何倚仗,自然而然就想要依赖墨门,这会滋长你舅舅的野心。”祁湛恍然明白过来,但仍旧为墨门说话:“王祖父,舅舅他不是这种人,他无儿无女,一心为孙儿考虑呢”“人心隔肚皮,若你做了宁王,墨门又有军功,难道你舅舅不会趁机扩张墨门你就能保证他永不入仕不把那些下流的暗杀手段带到朝堂里你能保证他能一心一意辅佐你,而不是掌控你,甚至自己当宁王”
第324章:冤冤相报四
宁王一连四问,皆是问到了点子上,祁湛的确一条也不能保证。毕竟,他的舅舅曾逼迫过亲妹妹产下他这个私生子,而且一瞒就是二十几年。他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甚至曾经怀疑过,宁太子膝下子嗣均在成年之前陆续夭折,这是否与墨门有关是不是舅舅动了什么手脚以保证他能顺利当上王太孙祁湛根本不敢细想下去。“你舅舅是把你教得不错,但墨门毕竟是个江湖组织,孤能容他留在江湖,却不能容他干涉朝堂。”宁王意有所指:“毕竟,你舅舅姓祁,而你姓原。”“孙儿明白了。”祁湛当即立下保证:“您放心,只要有孙儿在的一天,孙儿会会看住舅舅的。”“嗯,”宁王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江湖组织,就是君王的一把利刃,必须要臣服于王权之下。如果这把刀钝了,或是不能为我所用,或是威胁到王权,你都要毫不犹豫地扔掉。”“扔掉”祁湛喃喃重复这两个字,半晌无话。宁王对他的犹豫感到无奈:“实话告诉你,若非墨门对原氏有恩,留下你这条血脉,孤是绝对容不下他们的,而且必定斩草除根。”饶是祁湛百般不愿面对这个事实,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宁王的顾虑不无道理。若真有一天,墨门因为他的关系而干政乱政祁湛忽然有些哽咽,内心挣扎半晌,才勉强点头:“孙儿孙儿记住了。”当时祖孙二人都没有想到,关于墨门的这一番话,后来会成为原氏世代相传的一句叮嘱,每一任君王都顾念与墨门的情分,亦都忌惮墨门的扩张。世事流转,大熙王朝建立之后,这一份顾虑也在三百年后终于成真,墨门竟真的如原青政所言扩张干政,风头之大甚至盖过帝王,逐渐成为大熙皇室的眼中钉肉中刺。终于,在数次清洗与追杀之后,墨门门人逐步转入地下,从此一代只传一人,守护着王朝深处的秘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在宁王说出这番叮嘱之时,它还只是一个顾虑而已。方才宁王说得急了,心口又有些疼痛起来。也许是因为身体每况愈下,或者是因为幽州的惨败,一些原本可以从缓的事情他忽然变得急切起来。他开始担心自己会突然撒手人寰,而有些秘密若来不及说,就会被他带入王陵之中,长埋地下。于是,宁王强忍身体不适,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含入口中,缓和半晌,继续交代:“你是墨门出身,孤之所以没有早早认下你,就是想让你成为一名出色的杀手,断绝七情六欲,这与做君王异曲同工。”杀手与君王异曲同工祁湛仔细琢磨着这句话,若有所思。坊间传言宁王一直不愿放权,甚至熬死了宁太子,是否就是因为他秉承“断绝七情六欲”的信念在做君王但祁湛不敢问,也不能去问。再看宁王,含下药丸之后精神又好了些,语中渐露遗憾:“不过认你认得太晚,也耽误了你的资质,如今你在政事上还不够成熟,甚至不如澈儿。”“孙儿会继续努力的。”祁湛唯有如此言道。墨门的话题似乎到此为止了,祁湛因为宁王一番叮嘱而心情低落,由此生出告退之意。可他还没说出口,便见宁王虚弱地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扶我起来”方才说了这么久的话,祁湛担心宁王的身体,连忙走上丹墀扶他,不忘关切:“您心疾发作,还是不要操劳了,孙儿改日再来恭听您的教诲。”“我心里有数。”宁王执意起身,两手撑在御案上,口中又指挥祁湛:“你去将左侧扶手向东转动三次,再将右侧扶手向东转动两次。”听闻此言,祁湛才晓得,原来这张龙椅是有玄机的他本已低落的心情因此而变得激动起来,连忙照做,果然听到龙椅后的书架“咔哒”一声,从正中间一分为二,露出一条幽暗的密道。“这密道,世代只传君王一人知晓,你要谨记。”宁王语重心长地道。这算是确认自己身为王太孙的地位和权威了祁湛更加振奋,连忙恭谨称是。“扶我进去吧。”宁王仍旧喘着气,但此刻脸色逐渐转好,由祁湛扶着慢慢走进密道之内。墙壁四周点着无数长明灯,照亮原本幽暗的密道。祁湛放眼一望,其实并无奇特之处,不过就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通向尽头一处石室。祖孙二人缓慢走着,待走到石室门口时,宁王亲自在石门上敲击了八下,问他:“你可记住开启石门的方法了”祁湛连忙点头,心里默默记下方位。片刻之后,石门应声开启,他这才发现,原来石门里是有人在操作机关。两个守门人皆着青色衣袍,见宁王前来,立刻下跪行礼,但都不发一言。大约是长久不见天日的缘故,他们的肤色苍白到近乎诡异,皮肤下隐隐可见青色的经脉,形容鬼魅。祁湛见这两人的举止动作轻巧飘忽,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便知他们是屏息凝气的绝世高手。宁王径直带领祁湛步入石室内,摆手屏退两个守门人。“历代君王的秘密都藏于此处,你今日看过,万不能对外人泄露只字片语。”宁王再次慎重叮嘱。“孙儿明白了。”祁湛说着又瞟了一眼门外两个守门人,意思不言而喻。宁王知他所想,便道:“你不用顾忌,他们耳聋口哑,还不识字,不过就是身负绝世武艺,替历代君王守护此地的太监罢了。”祁湛颇为惊讶:“耳聋口哑那方才您敲门,他们如何得知”“只要敲准方位,他们自然会有感知。但若方位不对,他们感知不到。”宁王解释一番,隐隐已然体力不支,便自行落座在一处石凳上。祁湛望着门外那两个青衣守门人,忽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从前他做杀手时,本以为那是世上最寂寞的职业,无亲无友,只有无穷的任务和杀戮。然此刻见了这两人,他才恍然发现,原来做杀手并没有那么痛苦,至少他能听能看能动能跑,而不像他们世世代代守在这暗无天日的石室里,耳不能听、口不能言、身体残缺、无情无欲、无处可去。“你不需怜悯他们,身为君王绝不能有怜悯之心。”宁王看懂了他的心思,又在他耳旁嘱咐。祁湛立即回神,想了片刻,主动问道:“王祖父将如此隐秘之事告诉孙儿,可是有要事吩咐孙儿去做”宁王没说话,只缓缓走到石室最尽头,用脚尖踢了踢一口箱子:“这里,是澈儿从姜国找回的藏书,全部是兵法奇谋,你拿去参详吧。”“王祖父”祁湛惊喜不已,此事他早就听说了,可是谁也没见过这箱兵书,他本以为宁王会一直藏而不宣,没想到“您真得要将这箱兵书都给孙儿”祁湛忙问。宁王叹了口气:“我已经想明白了,书写出来就是让人看的,我也不能带去地下。如今咱们节节败退,没有一人能与聂星痕相抗衡,这些书也是时候拿出来了。”祁湛立刻蹲下身子将箱子打开,便瞧见七本书用油布包裹着,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正是兵法无疑。“听说聂星痕受伤昏迷不醒,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燕军刚刚拿下幽州,必定会休养生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