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许二人走过几道弯折的回廊,来到一间名为“且饮且醉”的包房前,温谅左右打量一番,赞道:“好地方”
许瑶晃着小脑袋,忙表功道:“快夸我有眼光”
温谅笑道:“我话还没说完吃货的好地方”
许瑶呸了一下,自去落座不提。
香积厨的名字来源于寺僧的斋堂,店内的菜名也文气十足,温谅纯肉食性动物,虽然两世为人,却还是第一次踏进这种专做素斋的饭店。他翻了翻菜谱,看“正月家书”、“素到住”、“太乙六合汤”等等,不说一头雾水,也是懵懂两可。等满面笑容的服务生一解释,才知其中奥妙:正月家书即腊肉,摆成书册样式,腊肉是农历正月的时令菜,故名之;素到住,即素到极致,老南瓜、二豇豆、绿豆用米汤熬制,油盐少许,一素到底;太乙六合汤即六种汤汁,汤料不定,随时令而变化,“太乙”二字颇具玄妙,汤未上口,就好像与道家始祖老子同堂其饮。凡此种种,无不见此地用心之妙,立意精巧,温谅同许瑶打趣道:“这店的老板要么是个和尚,要么是个道士,绝不可能是第三种人了。”
许瑶星眸一转,跟温谅打起擂台,道:“要我说,这店肯定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女开的。你不是常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可见色与空总是连在一起的,既然素食代表着空,那么老板定是个大美女无疑。”
面对如此惊世骇俗的理论,温谅的节操顿时掉了一地,翘起大拇指赞道:“三人行必有我师,许瑶同学,你就是我人生的灯塔,照亮了求佛的路”
拿着纸笔侯在一边的服务员实在受不了了,道:“对不起两位,可以点菜了吗”
“哦,我们还有人没来,你先出去吧,点菜的时候叫你。”
打发走服务员,温谅有意先跟许瑶打一下预防针,斟酌一下语句,犹豫道:“许瑶,你有没想过,要是你哥哥不喜欢我该怎么办”
许瑶正在好奇的拨弄用竹简做成的筷桶,闻言轻笑道:“安了,我哥哥又不是老虎就算他是老虎,我也是降虎的武松”
说着瞄了温谅一眼,见他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随手抽了两根筷子,一上一下啪的一打,扬眉侧目,昂首挺胸,竟然来了段天津快板:“哎,竹板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说,说一说武松打虎,武、二、哥。
话说那么一天,武松抄家伙,
直奔景阳岗,他心里乐呵呵。”
温谅震惊了,傻傻的问道:“这啥玩意”
许瑶摇头晃脑,手中的筷子啪嗒一下,并不搭理温谅,继续唱道:“这山上的老虎它到底多大个儿
是公还是母儿是高还是矬
是一个,是两个,还是一大窝儿
一个还好办,我跟它能比划。
要是上来七、八个,我可打不过。”
她说归说,还挤眉弄眼的做了个“打不过”的表情,温谅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高举双手,道:“停,s你一个小丫头,学什么天津快板啊”
许瑶白了他一眼,收了筷子,道:“你忘了元旦晚会了今年轮到我们一中去十九中做表演,现在全校都在征集节目呢。听高年级的同学说,我们已经连续输了四年了,要是今年再输,十九中那群坏蛋就准备送我们一个外号”
一中和十九中的恩怨纠缠是一笔糊涂账,不过温谅还真忘记有这么一出,问道:“什么外号”
“四不像”
温谅自认不算天才,可也绝不是蠢蛋,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比赛输了”跟“四不像”两者间的逻辑关系,道:“这是我的智商有问题,还是十九中那边的智商有问题姐姐,你能一次把话说完吗”
“唉”
许瑶叹了口气,摸了摸温谅的头顶,道:“无知是人类最大的悲哀弟弟,明年是亚特兰大奥运会对吧”
温谅点点头。
“奥运会是五环对吧五环就是五个零对吧”
温谅有点明白了,连输五年,不就是五个零蛋吗赶紧猛点头。
“知道明年奥运会的吉祥物是什么吗不知道是用电脑模拟出来的动物,叫izzy,意思是what is it,因为没人知道它像什么翻译成中文,不就是四不像吗”
温谅恍然大悟,仰天长叹:“能想出这招来骂人的同学不上清华都白瞎了这份才华”
经过许瑶这么一说,温谅才知道在他身陷现实社会各种纷争无法自拔的时候,而属于这个年纪才有的热血和冲动已经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精彩的上演,所有同学为了捍卫学校和自身的荣誉纷纷献策献力,一向积极热情的许瑶更是不可能置身事外。
“可你一个粉嫩粉嫩的小美女,去说快板也太没格调了。”
快板这个东西,没有十几年的浸淫,实在很难说的出彩,尤其在十几岁的小孩子中间没什么影响力,许瑶想要倚之为胜,只能说成功率为零。
许瑶双手支着下颚,趴在桌上郁郁道:“这不没什么稀奇的东西么,唱歌我唱不过谢言,跳舞又跳不过纪苏,除了唱歌跳舞,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温谅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唱歌跳舞,雕虫小技尔给我点时间,一定能想出一个完胜十九中的法子。”
“真的”许瑶从不怀疑温大叔的能力,只要他答应,肯定就能做到,顿时大喜,拍着桌子豪爽的叫道:“点菜点菜,今天放开肚皮吃,有我哥付账,咱们吃穷他”
她翻了翻桌上的菜谱,突然抬头问道:“都是素食你吃的下吧”
“说起吃素,倒让我想起孟子的一句话,”温谅当然不会像许瑶那样贪玩,在许庭来之前点满一桌子的菜,随口转移了话题,“孟子说君子远庖厨,原句是这样,君子之于禽兽,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这话里的意思是心存善念,不忍杀生,跟佛家吃素是一个道理,可到了后世,学子们断章取义,竟变成君子要远离厨房等贱役所在,真是可笑可叹。”
纵然不想承认,可不知从何时起,许瑶都会悄然沉浸在温谅的身旁,呆呆的看着他的脸,耳边飘荡着温和的声音,眼眸倒影着从容的样子,心底满是甜甜软软的情意,甚至在他目光扫过来时,都会忍不住的涌上几分羞涩。